“九怎不來吃晚飯？”燕二太太奇怪地看著飯桌旁的空座。

    “他要和我斷絕十二個時辰的姐弟關係。”燕七麻木臉地給十一夾肉吃。

    “斷絕關係也擋不著吃飯啊。”親媽燕二太太找重點能手。

    “他現在看見我暫時沒什食欲。”燕七繼續麻木臉。

    “娘的王八羔子怎話的？！”燕子忱一聽這話不幹了, 摔筷子就要去前頭院子打斷大兒子的腿。

    “息怒, 爹。”燕七攔住她眼看要暴走的親爹，“原諒那孩子, 長這大沒見過什叫人之舞。”

    “什人之舞？”她爹問。

    “我們書院要舉行古舞大會, 然後今請了先生教我們跳舞, 回來九強烈要求我跳一段, 我勉為其難隻好答應了他的請求。”燕七道。

    “哦？我閨女還有這樣的本事？”燕子忱頗感興趣地坐回座位, 笑著打量他閨女, “一會子給我也跳一段看看。”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弟弟，不想再失去一個爹了。”燕七義正辭嚴地搖頭。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十一叫著。

    “那先好啊，晚上做惡夢了可不許尿床。”燕七正告。

    燕子忱夫婦：“……”那舞是得有多可怕……

    後來十一哭著從燕七的房跑了出來。

    次日是土曜日, 書院放假, 也不必去練舞，燕七才從後園靶場練箭回來，元昶就登門了。

    元昶近期在張羅開辦射箭館事宜, 燕家人知道他請了燕七將來做教頭，因而也不多問就放他進了門, 由個廝引著去了坐夏居，向內通報了一回方才請進去。

    元昶這是第一次來燕家, 更是第一次進燕家內院, 特意穿了熨得筆挺的青金錦袍，腰上一圍赤金腰帶，發束金冠，看上去一派貴氣, 倒是襯了國舅爺的身份。

    一路過來，不動聲色地細細打量，想著這地方便是燕七從生活之處，心頭不由生出一片暖意，唇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來，愈加挺直了身板，邁開長腿進得院門去。

    燕二太太聞得通報後便等在正房堂屋，元昶年紀再輕，那也是國舅，輕慢不得。

    見著那英挺俊朗的年輕人神采熠熠地邁進門來，二太太心底生出喜歡，這孩子某些地方與少年時的子忱很有幾分相像，無論何時總是那樣的精力充沛，對人生充滿著自信。兩個人的骨子都有著一些飛揚跋扈，不同的是，子忱許是自受大伯的影響，多了一些對世事的洞明達練，而這個孩子，大概是受到了家人有意識地保護，不使他的心性在那樣複雜的環境下被浸染，因而保留了一份皇親國戚圈所罕有的赤誠與熱情。

    難怪子忱把這孩子當兒子教。

    雖然自家老頭永遠、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但知夫莫若妻，二太太心明白著呢。

    元昶進門先見禮——自己這身份，若不搶先見禮，未來的丈母娘就要和他行禮了，那他還想不想娶人閨女了？

    搶先見了禮，二太太那廂就可以隨意混過去了。

    二太太高高興興地順著元昶的台階受了這一禮，見孩子來了還帶著伴手禮呢，拎著兩個做工精美的禮盒，一大一，大的是給她的，是宮中秘製的烏發養顏聖品，把二太太高興壞了——這孩子真有心，真會送東西，這個年紀的女人可不最稀罕的就是這些？

    些的禮盒是給燕七和燕驚瀧帶的禦貢點心，二太太聞言更是高興，告訴他燕七才練完箭，正在後頭沐浴，稍後便能過來，請著元昶落座，一陣噓寒問暖。

    元昶沉穩有禮地一一作答，心頭正誇自己在未來丈母娘麵前的表現棒棒噠，就聽見後室一陣腳步聲向著前頭過來，循聲望去，見是燕子忱穿著家常衣衫昂首闊步地邁進屋，麵色淡淡地瞟他一眼。

    元昶一怔，脫口道：“老頭子你怎在？！今兒你不是該去營的嗎？！”

    ……靠靠靠靠靠！破功了！形象啊！全毀老頭子身上了！元昶懊惱。

    “老子休沐。”燕子忱瞥他。就算本不休沐，請假也得休沐。你子登堂入室想勾搭老子閨女，沒老子在家坐鎮，閨女不得讓你這王八蛋給生吞活扒了？！

    嘁，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元昶趁燕二太太不注意，衝著燕子忱翻白眼。

    一大一倆貨坐在堂上誰也不理誰，二太太看著好笑，忙叫人去後頭催燕七，不多時燕七就牽著十一過來了，頭發還半濕著，隨意紮了一下，身上穿著件淡紫色的家常衣裙，看上去少了幾分清淩，多了幾分柔和，比往日更添了些女人味兒，元昶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就又翹了起來，站起身道：“頭發還沒幹，著什急過來，也不怕傷風。”

    “這不是怕你和我家燕二先生彼此看不順眼又打起來嗎，我娘上手收拾你們哪一個都怪不好意思的。”燕七不揭穿一切不死心。

    元昶：……好想揍這貨。

    燕子忱：“臭丫頭，找揍呢你。”

    穿著油綠褲子大紅襖的十一從燕七身旁撲出來：“日日！日日日日日昍晶……”

    元昶額筋一陣跳，當著未來丈母娘也不好pia飛舅子，隻得任由這一坨歡叫著撲進他懷。

    “十一很喜歡元哥。”燕二太太又是稀奇又是笑。

    “在塞北時結下了光明的友誼。”燕七道。

    “……”一個“光”字令元昶被迫想起了丟人的往事，恨不能把這壞心眼的貨狠狠揉搓一頓。

    眼看著十一和元昶親得都快要在他懷找奶吃了，燕二太太連忙讓奶娘把十一揪出來，和元昶笑道：“你們兩個不是要商量辦習箭館的事，去吧去吧，一會子過來吃午飯。”

    不等元昶應聲，燕子忱那廂將眼一瞪：“去哪兒？就在這兒商量！”

    燕二太太道：“我還要在這理事，前頭九的房早便備上好茶了，炭也燒得暖暖和和的，就去吧，九也能幫著出出主意。”

    燕二太太再喜歡元昶，也不敢放任閨女同他單獨待著，但人比她老頭有戰略多了，直接讓兒子理直氣壯地在旁監視，真放在堂屋和她老頭大眼瞪眼，搞不準真能打起來。

    燕九少爺才懶得理會他不爭氣的姐及她的忠犬，待這倆人進了他的書房後，就吩咐了下人一句“看茶”，轉身就揣著手回自個兒臥房了。

    “燕九這房間隔音不？”元昶豎耳聽了聽。

    “你想幹啥？”燕七問。

    “你猜。”元昶笑嘿嘿地大馬金刀地坐到椅子上，眼睛望著燕七白嫩嫩的臉，“你今兒怎這漂亮？”

    “你再老大實話我可就不好意思了。”燕七坐到他對麵。

    “離我那遠作甚，怕我吃了你啊？”元昶指指身邊的椅子，“過來，和你正事。”

    “那先約法三章啊，”燕七語氣謹慎，走過去坐下，“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