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同化

    我認為一個正常的穿越人生最起碼也得是以一體一魂為前提。

    初期被桎梏被操縱的感覺讓我相當不爽, 沒有哪個現代人能忍受這種不自由，我決定在自己被拘出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之前想法子另謀宿主。

    我不知道要用什方法才能達到目的，最先嚐試的是用意念或是意誌之類的力量召喚奇跡。我每都在強烈地給自己加持要離開的信念, 或者強烈地咒這個家夥趕緊翹辮子，好讓我獨霸這具**。

    不曉得是這人的職業病使然還是受到了冥冥中我的意念的影響, 他喜歡出入在各種死了人的場合——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更加強烈地告訴自己立刻離開他，轉投地上死人的懷抱——起碼死人已經沒了靈魂, 我附身上去不定就可以複活他，一個人享用大床房。

    導致我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看到死人就想往上撲。比看到活人還親切。

    我想我的思路沒有問題，如果我已經是屬於他的一部分“精神”了, 那隻要我的這一部分足夠強大，或許就能夠戰勝他的那部分精神，從而拿到對整個精神係統的主導權和掌控權。

    但我始終沒能成功。

    我認清了現實，我戰勝不了這個男人。

    我暗笑自己不知從哪兒來的自信, 自信能在精神上戰勝他。這個男人，他親自帶著兵屠殺了最好朋友的滿門, 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朋友死在麵前, 他悲痛到心神俱裂，卻依然挺立如竹, 依然能無比冷靜地移星換鬥, 把朝事家事和他朋友的遺孤安排得妥妥當當。

    這樣一個精神強大的男人，我怎可能戰勝得了。

    好吧，我舉手投降，我宣告放棄, 破罐子破摔，準備熬個幾十年，直到和這位一起壽終正寢。

    人們常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得時間長了，會慢慢地同化，彼此越來越像。而我，可以共情到他所有的情緒、了解他所有的想法、每和他一起吃喝拉撒睡，被同化的結果似乎也無法避免，甚而更加迅速和徹底。

    我逐漸習慣了他的生活習性，習慣了他的飲食口味，習慣了他的思考方式，甚至習慣了在他的身體做一個不能獨立自主的隱形人。

    但也不是沒有收獲。

    我跟著他大開眼界。

    他保皇上位，他助皇平亂，他計誅佞臣，他一隻手掀起滔巨浪，將那些叱吒朝堂幾十年、位於政權頂端的奸狠大佬們一個一個地掀落馬下，以一己之力為那個史上最不像皇帝的皇帝撐起了半壁江山，這其中，他每一步的思量，每一步的部署，每一步自我辯證的過程，每一步九死一生的冒險，我都親睹親曆，並因此歎為觀止，甚而時常想跪。

    在這個每時每刻都在殫精竭慮、如踩刀尖的漫長過程，和他一起經曆了一切的我，感覺靈魂得到了升華。

    怎呢，就是覺得自己比以前更強大了。從他的身上，我學到了什叫做堅如磐石，利似冰刀。這個人的神經是用精鋼打的，矛盾的是，在每每想念他那位死在他麵前的摯友的時候，他的心就變成了一團雪，一捏就碎，流出來的都是能涼透骨髓的水。

    於是某一，我忽然得到了一個機會，就在我變得精神強大之後，就在他心軟得如同雪團之時——

    【四】存在

    那是流徵死後的十年祭，這個男人醉倒在他的衣冠塚旁。他爛醉如泥，從**到精神，完全失去了意誌力。

    雖然那一世我也時常喝個酒，唱個一人飲酒醉，但我從來不喝苦酒，也從來不爛醉。

    這混蛋喝得我們胃難受，我可不想被他喝到胃吐血，心下不爽的我一邊用意念衝他比中指，一邊順口罵他。

    “fuk yur 老幹her！”

    ——等等，我聽到了什？

    ——我聽到了這句話清清楚楚地從他的嘴噴出來！

    我以為我醉到出現了幻覺，直到我再次用英語罵了一句，並且聽到這句話再一次真真切切地從他口中飆出來——知道嗎，那一刻我沒有狂喜，那一刻我不想歡呼，那一刻，我他媽的哭成了狗。

    我知道我變強大了。在被他引領著見識了這多的腥風血雨與人世險惡之後，我被同化得強大了。

    強大到終於可以在他醉到放下所有的強韌與防備的時候，有了趁虛而入的機會。

    ——我終於，有了掌控這具**的資格。

    曾經想著寧可脫離肉身灰飛煙滅也不想被拘禁著苟活的我，忽然不想離開這具**了。

    如果能活，誰還會求死？

    我想我還能變得更強大，強大到某一徹底占領這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能在他喝醉之後才有機會“出來”放風。

    事物都有兩麵性，此消彼長，這近似於一場戰爭，對戰的雙方是我和他，我需要戰勝他才能擁有更多的地盤，就像是人身體的抗體和病毒，誰贏了誰才能對這具**隨心所欲。如果我能強到占據上風，那成為隱形人而瑟縮在軀殼的，就是他了。

    ——媽的，到時候老子要連吃十碗香菜，惡心死這個反香菜黨！

    為了不讓這個聰明的混蛋意識到我的存在從而有所防備，每一次我出來“放風”都會盡量心地不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