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華猝然離世的消息，登上了次日所有媒體報刊的頭版頭條。

    這位兢兢業業一輩子認真演戲的“老戲骨”，隻有在去世時，才能得到普羅大眾的廣泛關注。

    ——吳玉華老師跟現在那些演員、明星根本不是一類人，明星們隻是逢場作戲的戲子，吳玉華老師才是真的表演藝術家。

    ——我從看吳老師的戲長大。

    ——吳老師一路好走，願堂沒有腦溢血。

    董陶陶一條條刷著網友們的評論，悲從中來。這些網友，平日隻關心鮮肉、花旦們的一舉一動，關於這些老藝術家的動態，他們不聞不問。而當藝術家們獲得某殊榮獎項時，或者去世時，才能得到他們一時的關注。可人走茶涼，新聞時效性過了之後，網友們便不再記得這個人，隻留下真心愛戴藝術家的人，長久地待在悲傷。

    靈堂內，穿著黑色衣服的人們進進出出，他們表情或肅穆，或哀傷。

    董陶陶站在吳玉華的遺像麵前，呆若木雞。吳玉華在相片溫婉地笑著，每一絲皺紋仿佛都染浸歲月的風霜。

    吳玉華本人靜靜地躺在棺木上，她的手腕上依舊戴著那串雞油黃的蜜蠟手串，它賦予了吳玉華生命力，讓吳玉華看起來，就像是沉睡過去了一般，可事實上，那像是一道顏色明亮的催命符。

    “媽，媽”一道悲傷的男聲從身後響起。

    董陶陶回過頭，看到一名戴著眼鏡，長相頗儒雅，跟吳玉華麵孔很相似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伏行。

    不用問，董陶陶也能猜到，這就是吳玉華的獨子吳明澤了。

    “媽，媽媽，您怎能走得這突然，我連您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吳明澤摘下眼鏡，淚流滿麵，聲音哽咽。

    吳明澤在吳玉華的遺像前磕頭，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為他讓了一條道，他們都被他的孝心與喪失母親的悲痛打動。

    董陶陶立在一旁，眼角莫名濕潤。

    這一幕多眼熟，奶奶去世時，她也是這歇斯底，最愛自己的人離開人世間，而自己卻未能見她最後一麵。

    可能是同病相憐，董陶陶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吳明澤的肩，想要安慰他，而他卻一下子抱住董陶陶，在她懷中大哭了起來。

    董陶陶僵硬地立在原地，走也不是，回抱住他也不是，所有的目光都一一掃過來，落在她身上，猶如針紮。

    “咳”一道咳嗽聲，將整個靈堂的寂靜打破。

    董陶陶看到顧承澤走了進來，麵無表情地來到自己跟前，一把將吳明澤推開，口中一句：“還請你節哀。”

    “節哀，你能節哀嗎？又不是你媽死了。”吳明澤一邊抽泣，一邊憤怒地指著顧承澤道。

    董陶陶聽了這話，有些心驚膽戰地望著顧承澤，顧承澤依舊麵無表情，眼底有如湖麵一般平靜。

    “不管怎樣，我們都要麵對現實。”顧承澤冷冷地丟下這句話，隨後強行拉著董陶陶離開。

    “你幹什，你鬆手，葬禮還沒開始，你這是幹什”董陶陶掙紮著。

    顧承澤終於鬆開了她，卻彎下腰咳了好幾聲，然後喘了好幾口氣，他看起來，越來越虛弱，董陶陶的心一下子又懸了上來。

    “你還好吧？”她問。

    “你以後不要隨隨便便就和陌生男人擁抱。”顧承澤板著一張臉，不客氣地。

    董陶陶愣了一愣，隨後低聲嗆道：“那我拍戲怎辦，你怎不分場合地吃醋，這可是吳老師的靈堂，你不是給她手串了嗎？怎還”

    董陶陶對上顧承澤的眼睛，話語停住，她懊惱地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我隻是覺得一切都太太突然了。”董陶陶慌忙解釋。

    顧承澤的眼底似乎浮上一層寒意，連帶著話的語氣都像結了冰。

    “你你喜歡我，卻總是不信我，反而去擁抱那些傷害你的人，杭馨是這樣，吳玉華的兒子也是這樣。”

    董陶陶後退了一步，春日的陽光也刺眼，讓她有種眩暈感。

    顧承澤一步步逼近她，他的手攬住她的腰，臉緩緩貼近她，董陶陶逐漸閉上眼睛。

    眼前是一個破敗的四合院，院子的自行車和廢棄的魚池早就生了許多灰，一看便是沒人打理。烈日灼灼，院子的綠植因為無人澆水，大多枯死。

    這是哪？這是什季節？夏？董陶陶雲霧。

    推開古樸的綠漆大門，董陶陶居然看到了吳玉華坐在藤椅上搖著蒲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