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的林夷帶著手下的幾個大將清點完兵將就要出城門迎敵。

    “將軍，各個營的人員均已清點完畢，可隨時待命出發。”

    他點點頭，麵對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振臂高揮道，“大齊的將士們，拿出你們的血性來，看看你們身後的媳婦娃，他們都在等著你們回家！”

    “想不想回家！”

    眾將士齊喝，“想！”

    “那就衝，把韃子們殺的片甲不留！”

    “衝！衝！衝！”

    “殺！殺！殺！”

    出發前，林夷以為這不過是他一身戎馬的一個小小戰役。可是，直到他倒在滿天黃沙下，倒在一地血泊中，他才知道，這是他這一輩子，最後的一場戰役。

    他這一生，太短，匆匆二十七載，前一半如同浮萍獨自漂泊，後一半腥風血雨殺戮不停。

    “軍師，林夷對不住你。”

    垂死之時，他沾滿血跡的眼角滑下一滴淚痕，想起來老軍師總是掛在嘴邊的話。

    “你這個傻孩子啊。”

    這一次，他不會再傻笑，他要告訴軍師，“是的，林夷太傻了，如果有以後，一定不會再這傻。”

    可是，再也沒有以後了。

    是他傻，是他錯信了人，害的三萬兄弟葬身沙場，是他愚不可及，把毒蛇當兄弟，引狼入室。是他，害了自己害了軍師也害了那三萬個鮮活的人命。

    黃沙滿天，吹的人眼睛都睜不開，“轟隆”一聲，醞釀許久的暴雨終於落了下來。

    濃重的血腥味鋪天蓋地，有人頂著暴雨在一地屍骸翻找著什。

    “終於找到了。”那個人發出來奇異的笑聲，搓了搓手，一把將殘缺不全的屍體翻了個麵，那張臉，敦厚又老實，兩隻眼睛睜的很大訴說著主人的不甘和憤懣，密布著大大小小的傷痕。

    “二狗子啊二狗子……”尋屍的人眼發出來仇恨的目光，從袖子摸出來一把粗短的匕首，“我是你的好兄弟，宋城啊。”

    一個用力，匕首在他傷痕累累的臉上又添了一筆，從額頭到下巴蜿蜒著，像是匍匐在地的巨大蜈蚣，有血跡慢慢滲出，一張臉更加的麵目全非。

    “哈哈哈哈……如果不是你擋了我的路，你以為，這個驃騎大將軍真的會是你嗎？憑什？你不過是個低賤的乞兒，憑什？”

    這一次，他插入了他的胸口，一下兩下三下……噴射的血跡落到了他的臉上，又被雨水衝刷掉，露出一雙癲狂的眼睛。

    “你要當我的兄弟，你配嗎？哈哈哈哈……我告訴你，鄭伊那個老東西也死了，剛好，你們兩個還能結伴去往黃泉。你不是最敬佩他嗎，他不是最看重你嗎？說起來，你還真應該感謝我呢，要不是我，你現在肯定憂心忡忡，想著他啥時候就死了呢……”

    他再次用匕首緊貼住屍體的臉，於是，又是一股粘稠的血液順著傷口湧出。

    “林夷？二狗子？哈哈哈哈，笑到最後是我宋城！”

    ……

    那一戰，震驚朝野，皇上大怒，整整三萬將士殞命，如何不氣？如何不怒？

    於是，一代英雄宛如流星劃過，那芳華後便歸於寂靜，沒有人還記得林夷是誰，因為他記掛的，記掛他的都已經不在人世。

    林夷，是誰？

    他不知道，他隻是一個亡魂，日日飄蕩在修羅場一般的屍骸中，這的血腥味很重，無論多大的雨都衝刷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