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朦朧，北風呼嘯；草木瑟瑟，紙屑橫飛。傍晚時分，耐不住陰沉的蒼穹，像是發了怒似的，揚揚灑灑地飄起大雪。泥濘潮濕的路麵，不一會功夫，就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公路兩旁的綠化，也披上一層厚厚的棉衣。

    史偉新和龍彪來到蘇福路一家藏書羊肉館，麵對麵坐著，兩人麵前守著藍火的酒精鍋子，一邊涮著羊肉火鍋，一邊攪動著銅勺子，溫熱著紹興黃酒。

    史偉新把涮好的菜，殷勤地夾到龍彪的碗，慢幽幽地：“馬上就過年了，別人家都在開開心心地置辦年貨，準備著過個團圓年。可是，我家的日子，死得死，散得散，留著我一個孤家寡人，過得這淒淒慘慘！這一切災難，都是萬子明這個畜生，一手釀成的。此仇不報，我史偉新，此生誓不為人！”

    “有誌氣，我欣賞！”龍彪捏著酒杯，橫到嘴邊，使勁地啜了一口黃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上次，我們雖然沒有把他徹底放倒，但是多多少少也給他造成一定的威懾。你不用提醒，我也會記的這份深仇大恨的。”著，他伸著殘疾的左手，在史偉新的麵前晃了晃，：“還記的我的這隻手嗎？當初，就是仇伍逼著我剁下來的！這個帳，我還沒來得及跟他清算呢！再加上你的新仇和我的舊怨，歸根結底，也是要和萬子明算的。”

    “此人不除，你我都難得安生！”史偉新俯低好身子，悄聲地：“最近你有沒有聽，新區公安局，大張旗鼓地表彰過通明大酒店呢！是仇五等人協助警方破獲了一樁販毒大案。這子還真是能折騰，竟然能和政府擰在了一起。今後我們要是對他下手，可就多一道屏障了！”

    “哼！”龍彪卻不以為然地冷哼：“都是些花拳秀腿，做表麵文章的，拉到社會上，都是不抵用的！表麵上看是風光好事，可是實際上，卻是樹大招風。你走的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誰又去在乎這些虛頭馬腦的事呢？而且，你別忘了，這販毒的買賣，那可不是慫人幹的事！公安局倒是想著把人家端窩呢！但是實際上，哪有像他們的那簡單！不準，他們的上線，早就盯上仇五等人了呢！有朝一日，他們要是報複起來，那可比你我想象的都要狠多了！你就擦亮眼睛，盡請好吧！”

    史偉新沉吟半響，：“龍老大，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你看啊，我該拿給你的，一點都不含糊地全給你了。可是你答應給我的，卻還遲遲沒有兌現呢？我也不是催你，但是，你至少也該讓我知道，打算怎擺平萬子明吧？你知道我這心，一不看到他家破人亡，我就沒有一的好日子過！你能理解我這咬牙切齒，度日如年的感覺嗎？”

    “哼！我就知道，你那破葫蘆，裝著這副臭皮膏藥！”龍彪把酒杯往桌麵上一擲，酒水像是開了花一樣，四處灑落，鼻子怒哼哼喘著粗氣，：“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麵前羅嗦！我龍彪做事，從來不需要別人給我指手畫腳。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你隻管耐心等待就是。誰要是惹惱了我，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曉得，曉得了。”史偉新心叫苦不迭。既然選擇了龍彪，不管是好是歹，也隻能默默地應承著。如今的自己，不比往日風頭正盛，該爭不該爭的，自己都怯了幾分硬氣。隻能希望龍彪怎，就能夠怎做。不管借刀殺人，還是自己韜光養晦，隻要能兌現自己的承諾就好。

    仇五翹著二郎腿躺在車在等生意的時候，龍彪悄悄地湊上前來，對著仇五輕佻地打了個響指，唱個諾：“吆，這不是仇五仇哥嗎？在這等生意呢？我想去趟香格拉大酒店，你做我的生意嗎？”

    仇五乜斜著困頓的眼皮，拉著長腔：“你個王八犢子，想跑到這來奚落你大爺，是嗎？告訴你，我仇五還沒到你來看笑話的那個份上！滾，滾，滾！有多遠，就滾多遠。”

    “俗話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龍彪腆著臉，笑地給仇五遞上一根香煙，：“仇哥，你你當初對我下了那狠手，我都不跟你計較了，反倒是你，見了我還跟有深仇大恨似的！我們幾個兄弟一起喝酒，我叫你一起喝兩杯，他們還叫囂著，你不敢前去呢？原來你是壓根看不上我們！”

    “你少拿那些鬼話，來激我！你的狗肚子，有幾根花花腸子，我能不知道？告訴你，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我和你，永遠尿不到一個壺去！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管你什山珍海味，還是瓊漿玉液，最好是給我拿的遠遠的，咱們壓根就吃不到一個桌麵上去！你的意思我心領了，你該幹嘛，就趁早幹嘛去吧！隻要你甭在我眼前晃悠，惹我心煩。”

    這時，龍彪把仇五的後位車門拉開，不請自到地坐進車來，一本正經地：“好，既然你我私下聊不來，那就公事公辦吧！我要去香格拉大酒店。”

    “你跟我耍無賴，是不是？告訴你，你的生意，大爺我不樂意做，下車！”仇五伸過手來，把車門推開，黑著臉，堅決地驅趕龍彪下車。

    龍彪坐進車，像是屁股生根發芽了一樣，坐著紋絲不動。他看著仇五伸過來手臂，亂揮亂扯，他立即挺直了身子，戲耍般地躲閃著，：“你有點職業道德好不好？顧客是上帝，你沒聽過？今兒你要是不去，我便不下車。”

    “你狗屁吧你，還上帝！我都沒見過你這不要臉的人！你敢跟我耍無賴，信不信我動手削你？”

    “信，我太信了。但是我堅決做到：一不惹你，二不嗆你，還有，不管你是打是罵，我還絕不還手！我認你仇五也算一條漢子，偏偏就不信，你會光化日之下，欺負我這一個打不抬手罵不還口的人。”龍彪耍起無賴，還真有點捏不扁他，扯不圓他的勢頭。

    接著，他又嘻皮笑臉地往前傾著身子，輕扶著仇五憤的手臂，溫言細語地：“我知道你心有事，見到我這個不受歡迎的人，衝著我發發火，抖抖威，我是完全能理解的。可是，你想過沒有，像你這樣，一到晚被人捏來踢去，像狗一樣委屈求全的生活，究竟什時候是個盡頭呢？你已經動腦子想想，你們往日兄弟之間的那份情義，早已不複存在了。何必死守著那份化為烏有的哥們義氣，挨受這股悶氣呢？老話，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你不想想後路，萬一真到了那，隻怕後路都沒有了呢！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退一步海闊空，勸你還是早做打算吧？”

    “你在狗咧咧什？我敢把你的手剁下來，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舌頭也給扯下來嗎？”仇五瞪圓了雙眼，惱怒別人看穿了他的痛處，但是卻又不知從何處發作，冷冷地陰笑：“我仇五，還真是瞧你了，你不僅人品賤，而且這張惹事生非的臭嘴更賤！你倒是給我，我一個拉車賣力的人，能有什後路可退？”

    “仇哥，罵得好，罵得痛快！你懇張嘴罵我，就明你看的起我，肯為我這樣的對手大動肝火了！”龍彪笑嘻嘻地湊上前來，：“我先申明啊，跟你的這些話，絕對不是在你們兄弟之間挑撥離間啊！我隻是覺得像你這樣的人才，應該物盡其用，好鋼就該用在刀尖上，才不枉你一身的本事。你看吧，在他萬子明功成名就之時，他不但沒有給你一把交椅，安置在理所應當的位置上，相反，還要讓你跟在輩的屁股後麵，任由他們吆來喝去的，你想這是什意思？你我都是血氣方剛的純爺們，叫誰能咽得下這口鳥氣啊？”

    “你子，眼睛挺賊啊！連我們的事你都了然於胸。”仇五自顧自地點燃了一根香煙，瞅了龍彪一眼，：“你接著。”

    “其實，不光是你，我知道還有跟著萬子明一起創業的那些元老，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壓和排擠。他這是擺明了要吃獨食呢！連跟著他一起奮鬥的生死兄弟，都不肯分一杯羹！這樣絕情霸道的大哥，跟著他，能有什前途可言？如果你覺得我得還在理的話，不妨聽我一句勸，離開通明大酒店，我幫你引薦一個更有雄才大略的老大。以你的本事，絕對可以謀得一份更體麵，更優越的好差事。”

    仇五縱聲大笑，：“子，你得都對，也都有道理！可是，我仇五絕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老大對我怎樣，那是我們自己的家事，用不著外人過來給我指指點點！想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來破壞我們兄弟之間的情義，簡直是癡人夢，妄想！我仇五站得正，走得直，走到哪，都印著爺們的腳印，不是你這樣人所能理解的。憑你今這番話，將來哪落難，我可以饒你一次。但是，從今以後，別想再從我這撬得到一點風吹草動！”

    龍彪聽完仇五的一席話，頓時氣怒的麵如土色，感覺再一次被仇五戲耍了。他漲著黑紫的臉皮，負氣：“給你指條明路你不走，你就傻了吧唧地做你的馬夫吧!現在，你不要得意太早，有你後悔的那一！”罷，狠狠地拉開車門，竄起身，氣呼呼地甩手而去。

    “哼，誰後悔還指不定呢！滾一邊去吧你！”仇五懶得跟這種人計較。再次啟動那輛黑色的凱越轎車，找了個人流密積的街口停了下來。

    他放倒了駕駛艙的座位。整個人懶散地蜷縮在車，抬著雙腳，橫翹在車窗上，手擺弄著手機，正熱火朝地發著消息。看他一臉幸福的樣子，似乎與對方聊的比較投機。隻是他的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讓人看到了，會不會大失所望呢？

    這時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路人，走上前來，問：“師傅，到光福機場多少錢？”

    仇五把腳縮了回來，把臉探出車窗，：“五十塊錢。”

    “便宜點行嗎？”

    “我也是往少要的。不信，你到別處打聽一下，沒有比我更少的了！”

    “那好吧！這大冷的，我也不願再兜來兜去了，走吧！”著，乘客拉開副駕的車門，坐上了車。

    仇五拿起手機，再次發了一條語音：“夢惜，我來活了。等會空了，再跟你聊。”

    陳夢惜是蘇州本土姑娘。曾經有段日子，經常和仇五同乘一趟公交車上班。這一，陳夢惜腹痛難忍，周邊的人看不過去，就起身讓座，給身體不適的陳夢惜。結果卻被旁邊的一個混混搶了先，一屁股坐下去了。仇五看著陳夢惜無奈與座位失之交臂。

    仇五原本也不想多管閑事，但是，陳夢惜慘白的臉色，讓人看著實在不忍。於是，仇五就站出來與搶座的混混理論了幾句。混混非但不認錯，反倒惡語相向，指著仇五一頓臭罵。仇五忍無可忍，與對方動手撕打了起來。陳夢惜感念仇五俠義心腸，一回生二回熟，就這機緣巧合地結識了這位九仙女一般的人物。

    其實，陳家在東渚鎮上聲名顯赫，家境殷實，條件優越。隻是因為陳夢惜低調內斂，很少開著自己的豪車去上班，所以才有了公交車上那一幕事件。

    仇五對陳夢惜動了真心。陳夢惜對仇五的俠肝義膽，也是感念在心。陳夢惜卻是個乖乖女，性情賢淑，端莊大方，而且受過高等教肓。現今在火車站上班，工作體麵，相貌出眾，不管從哪一方麵，都稱得上人中龍鳳，百挑一的風流人物。跟仇五這樣的街頭霸王相比，明明有著壤之別，偏偏就這陰錯陽差的扯上了關係。

    二個人來聊去，便慢慢地熟識起來。陳夢惜覺得仇五為人質樸，心懷坦蕩，竟然破荒地對一個萍水相逢的男子發出邀請，讓仇五到東渚來，她來做東，請客吃飯，作為答謝。甚至還對仇五，如果有興趣的話，還可以陪同他參觀父親經營的工廠。

    仇五感覺有點受寵若驚，能和陳夢惜站在一起，已經讓自己風光無限了！如果再得寸進尺，周邊的少男少女，還不把豔羨的目光將他虐死嗎？

    仇五謝絕了陳夢惜的邀請，自己幾斤幾兩，自己最清楚，他根本上不了那個台麵。麵對這樣的機會，他的心充滿矛盾，不知道在這樣充滿誘惑的選擇路口，該進還是該退？

    他百無聊賴地開著車。路經光福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我的住處，便繞到一個養雞的朋友家，拎著了兩隻草雞和一包雞蛋，來到我的家，特意看望了我老婆，關心其手術後的恢複狀況。

    兩人見麵客套了一番，接著，仇五把自己跟陳夢惜的事也明了，希望我的老婆站在過來人的立場上，能給出點建設性意見。

    我老婆看著仇五含羞的樣子，禁不住地噗嗤笑出聲來，：“我認識的仇五，一向都是血氣方剛的硬漢子，沒有想到遇到一個姑娘，竟也變得這忸怩膽怯了？”

    “嫂子，你就別笑我了。你，這好的姑娘，給我投來了橄欖枝，我要是不動心那才怪呢？都這到了人家家門口了，反倒不敢再往前邁進了，你我這心跟翻到醋瓶子一樣，怎著都不是味啊！”

    “其實呢，嫂子的建議就是，你隻管把她當成平常姑娘處著就是了！管她是郡主還是格格，你隻要做你最好的自己就夠了，不必去刻意迎奉她！那樣反倒失了自己的風采和骨氣。”我老婆的話鋒一轉，又：“但是話又回來，你看到的，都是她優秀的地方，不準她還有不想讓你看到的呢？如果靜下心來，用心去發現，或許她也有許多很平常地方的呢！找女朋友，就和你跟男人爭鋒是一個道理，不能隻長別人的威風，滅了自己的誌氣。”

    “嫂子得有理，我知道自己該怎做了。”著，仇五喝了一口水，站起身來，：“嫂子，你在家好好養傷。過些，我們酒店就要舉行元旦晚會了。到時候，我再過來接你。那，任何時候都有你的一把交椅，你若不坐，空在哪，誰也不也不敢坐！”

    我老婆連連擺手：“仇五兄弟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那種場合，我一個婦道人家，就不去湊熱鬧了！那是你們兄弟之間的舞台，我去了也不合適。更何況，你的大哥萬子明，也不想在那種地方看到我，罷了，罷了！”

    “嫂子，你是不是知道老大與菲兒的事？我覺得，老大在這個事情上，確實做的，有些拖泥帶水，避不住讓人多想。但是，我相信他們之間，應該是清白的！不會做什對不起你的事。”

    “！這個我知道，別人謠傳，我也有自己的判斷。其實，真的也沒什，是我們自己心眼，順著別人的思維，把事情想岔道了！你有所不知，菲兒，是我結拜的異姓姊妹。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人。你不必再為這事操心了。凡事順其自然就好。相反，我們不僅不能針對他們什，而且還要讓菲兒感到我們的誠意。這種事，就像手的沙子，越是想攥得緊，就會從指縫漏掉的越多。”

    仇五從光福開車回到了木瀆，繼續做著自己的生意。他拉完了最後一單生意，就近找了一家餐館。隨便點了兩個下酒菜，便悠哉悠哉地自斟自飲起來。

    夜色凝重，路燈昏黃，像有什心事似的。這個時間點，其他家的店鋪早就打烊了。這家餐館是仇五常來的地方，隻是店空蕩蕩的，沒有什生意。老板讓廚師先下班了，自己守著仇五，趴在吧台上，眯眯糊糊地睡著了。仇五臨出門的時候，才把老板喊了一聲，把他叫醒，告訴自己的酒菜都吃完了，先回家了。

    老板眯著惺鬆的睡眼，打著哈欠抬起頭來，：“老五，都這個時間點了，還回家啊？不如去浴室，找個妹子過一夜算了。”

    仇五蕩著爛醉的腳步，劃了一圈，回頭指著老板：“你個老東西，還想讓我請客，是不是？我算是見識了你那霜打的茄子嘍！請你也是白請，給你個漂亮妹子，你也搓弄不起來，到頭來，還不是老虎日，盡是白瞎折騰了！還不如回到家，老老實實地睡個暖和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