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濃鬱,將整座城市染成了橘紅色。
踩著有些橙黃的青色石磚,月季走在人流紛繁的古道上。
才過橋頭。
人影中,她的身後傳來陣陣槳聲。
長街的另一端,車轆在路上壓過,噠噠的馬蹄聲參雜其中。
種種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聽到過,腳步隨著這種牽引一起移動著。
引向她。
驅使她往前走。
仿佛走下去,就可以帶領她回到往日的時光。
這種步伐很明確,似乎意識就有這一個確定的地方,那,讓她產生了難以言的吸引力。
越往那邊走,越發能感到身體的溫暖,消散掉身上的重重冷意。
隻是當她到達那個地方。
白底鎏金的四個字映入眼簾後,她就突然魔怔了,整個人靜靜的站在那。
漂亮烏黑的眸子呈現迷惘、深不見底的空曠。
她的前方是一戶氣派的大宅,圍牆高高聳立,黑漆大門釘上金燦燦的獸頭門環,門前則立著一對威武的石獅子,黑漆旗杆上的旗幟鐫著那四個字在黃昏中漂浮。
月季低頭,看著腳下的血路,臉色蒼白的有如張紙,身形略微搖晃地走上前。
踩著黑臭的粘稠。
步步邁進。
“少館主?”兩個看守大門的下人在厚重的門板旁迎了出來。
月季卻仿佛被抽去了靈魂的人偶般,渾沒注意到他們。
她的耳隻能聽得西北盡陷的急報。
鐵蹄聲響。
城中燃起熊熊大火,財富被掠奪,子民被屠殺。
她不顧民怨強征援軍,南邊的王卻乘亂北上……
闊朗的武館空地。
月季視野中出現幾個人影,他們打拳,舞刀,踢腿。
壁牆旁邊,淡妝嫻婉的女子吟吟微笑注視,體格健碩氣度沉凝的高大青年正手把手地教著已然學成架式的女娃。
她斂目,抬首愈漸暗下來的蒼穹,整個人顯得無比孤寂。
縱使為王,她亦沒能守住最後的親人……
耳朵在鳴響。
三世意識融合交替,思維愈漸混亂。
月季步子虛浮的邁向二門。
穿過月洞門後,步出兩個丫鬟,瞥見月季時愣怔了下,回過神後立時欠身行禮。
“姑娘金安!”
月季置若罔聞,與她們錯身而過,連她們在背後連換了好幾聲“姑娘”都沒聽見。
走了幾路之後,來到一個古色古香的庭院,栽滿鬆竹花草。就連廂樓前鋪著細磚的徑兩邊,都擺上了盛開的盆花。
站在花徑上,月季慢慢轉身看著四周。
她既覺得所有一切理該如此,又覺得這處處都透著反常。
陌生的空氣,陌生的泥土,縈繞在心頭的感覺卻是異樣的熟悉,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充斥在心田。
一陣堂風吹至。
竹葉沙沙作響,還未點燃的風燈搖晃不定。
細碎的笑聲突然從竹叢間傳來,快活的語調回蕩在月季耳邊。
月季呆呆地轉向那,看向東北角方向,那一片被花草鬆竹遮掩住的晦暗。
雖然,她從沒來過這,但是那應該有……
應該有……
順著感覺,月季走過去,神情怔忡恍惚。
隨著距離的接近,晦黑中的物體與笑聲越發清晰……
終於。
待得她看清後。
月季呼吸頓時卡在喉嚨,她怔怔地看著樹間的秋千,忘乎所以。
晦黑頭,月季手指僵硬的撫上那秋千的繩索,心髒被緊緊束縛著。
似有什東西要破土而出……
深沉而又悲傷。
她的眸子縈著的一層輕霧,化作淚水淌過臉頰,簌簌落下。
無盡的悲涼蔓延開來,她的臉色蒼白一片,腦袋疼得仿佛要被撕裂開來。
身體站立不住的後退一步,又後退一步。
直到跌退到柱子旁,單薄肩頭顫個不停。
喉嚨彌漫出一股腥甜,然後從嘴邊溢出,滴在潔淨的石階上。
冷風吹來。
月季單手撐在廊柱上,垂頭看著地麵,眼神難以置信。
她吃力地回想從教堂離開後的事。然而沒用,精神很快又渙散開來。
身體前後搖晃著重新動起來。
就像冥冥中被什東西緊緊地主導著,一步,再一步,直到伸手推開一扇雕花木門。
木門輕輕地吱呀了一聲,被打了開來。
往看,內中陳設,依稀全是記憶中的簡單素淨的布局。
紅漆桌凳。
立地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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