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毛很濃，睫毛很長，是身為大男人不該有的那種很楚楚的長；而且因為眉骨高，眼睛顯得有點深 ，嘴角一挑，笑意就會含在眼中，不管看誰都很深情。其實叔叔是有一點近視的，隻不過怕耽誤耍帥，一般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戴眼鏡。事隔這多年，苗伊還記得時候每次跟他出去，都會有姐姐因為跟他對視就臉紅羞澀、沒辦法好好話。曾經趴在他肩膀上仔細研究，他大言不慚地是被他電到了。苗伊那為什我沒有，他因為你還。現在，終於來了。不覺得有電，可是很有磁性，明明知道是假的，目光卻根本移不開，即便她是個絕緣體。隻是，此刻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在他手心，好暖和，暖和得她一動都不想動……“姐，南先生在向您求婚呢。”她一眨不眨的樣子終於讓旁邊的導購姐以為她太激動不會反應了，輕聲提醒。苗伊這才回神，蹙了下眉，“嗯……不要。”啊？？她聲音很輕，幾乎整個金店都聽到了，立刻引發了周圍不自覺的驚訝聲。這樣的男人求婚，居然被這樣的女孩不要？而且這年頭最尷尬的就是街頭求婚被拒了，這可怎收場？不過，尷尬都是別人的，這深情款款的大男人一點都不覺得，臉上的笑意反倒更濃，兩手握了她拉進懷，幾乎蹭到了鼻尖，“真的不要啊？”好溫柔，金子都要化了。苗伊恍惚一下，差點就信了。好在手已經很暖和，腦子也很清晰：今，他們是要結婚的，眼前的叔叔幾個時之內就要成為她為期一年的丈夫，於是，她輕輕咽了一口，“不是，我是，嗯。”磕磕絆絆的，女孩雖然臉都沒紅一下、連個笑容也沒有，但是總算點了頭，圍觀的人們都鬆了一口氣，禮貌地鼓起掌來。大手鬆開就勢將她攏在手臂一起對著櫃台，他坐著，她站著，攏在懷中好親昵，其實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並沒有身體的接觸。櫃台上的盒子已經打開，一排閃亮的鑽戒。“喜歡哪個？”苗伊不適地眨了一下眼睛。沒有標簽，想象中的價格更可怕。現在完全不知道他還要走多遠，好在，很多年前她就學會配合他：叔叔不想玩了的時候，她就會鬧著回家；叔叔興致很高的時候，她就會乖乖地吃他買的好吃的，等著。兩個人合作，從來沒有出過錯。隻是，這次玩得實在有點大，看著眼前的珠寶，血壓都在升。苗伊明知道沒用，還是忍不住低頭聲求，“買個假的就好了。”太近了，他沒吭聲，導購姐笑了，“姐好可愛，南先生兩前就把定單下了。”苗伊尷尬地笑笑，入戲太深，騎虎難下，隻能咬咬牙，撚了一隻套在手指上。晶瑩剔透，光華奪目，真是……亮瞎眼。看著這隻陌生的手，苗伊實在忍不住皺了眉。“呀，姐的手真漂亮！”這一聲恭維透著十分的驚訝，完全超出了導購的職業標準。南嘉樹笑了，手肘支了櫃台，“時候就漂亮，指端像葉子尖兒，十指纖纖，我們苗兒是個古典美人兒。”他饒有興味地端祥著她的手，像在看一隻寵物。苗伊皺著眉瞥一眼，古典美人兒？時候牽在他手就逗她，“苗兒，咱去學鋼琴好不好？”等她開心地仰起臉，“叔叔，我想學胡琴兒。”他立刻就很嫌惡地瞪她一眼，“朽！”“原來鑽石也能跟著人轉性啊。”他抬頭，充滿笑意的眼睛正對上她的眉頭，“是不是啊，苗兒？”“嗯？”苗伊沒懂。“瞧瞧，都不像珠寶了。”“……那像什？”“石頭。多幹淨。”店員們互相瞧了一眼：這男人真是秀恩愛界的泥石流。“是不合適，我從來不戴首飾的。”苗伊正要摘，他伸手過來，輕輕捏著指環轉了轉，“大了。”“嗯嗯，”苗伊趕緊點頭，“還是不要吧。”“開單。”店員的反應比苗伊快多了，他話音剛落，一個刷刷開單，另一個已經在給她核對手寸。刷卡結賬：三萬六。沒讓包裝，他，“戴著吧。”被他牽著走出珠寶行，身後的恭喜聲嗡嗡的，苗伊隻覺得左臂沉得抬不起來，握著臂彎才能走路。進了電梯，她靠進角落，他也終於恢複了叔叔的樣子，抱了肩站在對麵。“你這哪像要結婚的新娘子，像被拐賣了一樣。”他還打趣，苗伊卻再也擠不出笑來，“為什要買戒指？”手上太亮，頭都不能低，隻能看著他，“還做戲……求婚，有這個必要嗎？”如果放在十幾年前，貪玩的叔叔什惡作劇都不奇怪，可他已過而立之年，苗伊不覺得這玩笑好笑。“怎？這就受不了了？那你還敢假婚套房子？”“那個隻需要結婚證就可以。”“就可以？”他嘴角微微一翹，無奈地笑了一下，“真是個傻妞兒。你是不是覺得造假挺容易的？”“當然不是，我隻是覺得……”正著，電梯到了，兩人走出來，他站定，轉回身，“覺得什？覺得造假就是撒謊，一個接一個地撒下去，就能到達終點？”冷清的地下一層，一片安靜。“這不是一張結婚證換一個購房資格的事兒，福利分房，一杆子支到一年以後。就算單位分給你，等所有的手續辦齊、拿到房產證，且著呢。這期間，出現任何問題單位都有權收回，更不用發現你是假婚套房子。到時候，房子沒到手，沒準兒連工作都要丟。”“申請提交以後就各過各的了，單位領導哪有那多空來注意我。”空曠的車庫，爭辯的聲兒帶了回聲的音效像山澗的泉水，出奇地好聽，讓人差點忽略了聲音的內容。南嘉樹居然分了半秒的神，隨即挑了眉，“是不會，但是架不住你自露馬腳。更何況，領導沒空兒，可人民群眾有啊。”一句話得苗伊吸了口氣，又不得不閉了嘴巴。翻譯社，女多男少，人們三個女人一台戲，外語係女生一個就是一台戲，而她們部門每有十幾台戲同時在……“你跟我你沒有前男友，是真的，是嗎？”“……嗯。”“所以，不管是好奇、關心，還是質疑，你的申請一交上去就是最招話的。到時候，不同的人問不同的角度，一個謊生一個，越來越多，你就算招架得住也記不住。”這才是重點，苗伊不是沒想過，比如坐在她正對麵的錢笑笑，業務強，人情也強，雖然嘴上是獨身主義，其實一直恨嫁。本來就喜歡炫耀攀比，自從半年前有了男朋友，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秀恩愛，無時無刻，隨時隨地。自己秀還要拉別人，曾經很直接地問過苗伊好幾次，苗伊都沒有男朋友。這一下子突然結婚了，怎可能擋住她被欺騙之後熊熊的八卦之心？“反正……就是編故事唄。”愛情都是大同異，更何況還有了叔叔這具體的形象，苗伊不覺點了下頭，“我應該可以應付。”“編故事？”他笑了，彎腰看著她的眼睛，“苗兒時候根本就不會撒謊，現在會啦？”這個問題，苗伊不知道該怎回答，好像怎樣都不對……“你看，臉又紅了。”南嘉樹直起身，口氣略微嚴肅了些，“沒談過戀愛，照著編啊？憑空瞎想，時間一拉長，很難反複細節，你以為你電腦啊？”“那你怎辦？”苗伊有些賭氣，幾乎覺得他下一句就又是不要申請房子了。“要想不露餡兒，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謊，‘以真作假’。”以真作假？？“這怎可能？”苗伊覺得匪夷所思，“婚本身就是假的。”“錯，咱們結婚是真的，你敢理直氣壯去套房子就是因為它是真的。所以，要盡可能用真實的細節來掩蓋這個不是謊言的謊言，假的越少，越好把握。比如求婚，是在珠寶行，肯定會有人太明顯、太不浪漫了。但這是你親身經曆的，傳達出來的信息哪怕顛三倒四，依然聽著是真的，而且不用在腦子費力記住上一次描述的細節，穿幫的幾率就會大大降低。”這倒是的，她就是編也編不出在珠寶行求婚這種事，可如果現在真的有人問起，從他手的溫度到導購姐的表情，她都記得很清楚，絕對不會錯。隻是……“光有求婚當然不夠。”她一抬頭看他，他就看出了她眼睛的問號，“後麵的細節我慢慢兒跟你，走，咱先去注冊。”“……哦。”一道往車邊去，沒有牽著手，他的步子好大，苗伊忙跟上，“……求婚就求婚，幹嘛要花這多錢買戒指？感覺其實是一樣的呀。”“我早了：沒有那金剛鑽咱就不能攬這瓷器活兒。要不做，要做就要做成。”又是“以真作假”……打開車門，兩人上了車，南嘉樹打開鏡子瞧了一眼，拿出墨鏡，“叔叔把初婚都搭進去了，最後不給你撈著房子豈不太冤了？所以，隻許成功，不許失敗。隻允許單位改政策，不允許咱們自己出一點紕漏，懂嗎？”“嗯嗯。”他戴上墨鏡，把上方向盤，“你乖乖兒的，這件事，我保證咱能做成。”看著他嘴角那絲不怎像好人的笑，苗伊覺得心有底了，“嗯，謝謝你。”他伸手過來給她調了調安全帶，“嗯，這倒沒變，嘴兒甜，那咱就別換法兒啦。”嗯？他這一提，想起時候，苗伊有點難為情。原以為是個玩笑，可是他把著方向盤一點讓步的意思都沒有，沒辦法，苗伊隻好嘟囔著把那個時候她基本一要三遍的話再一遍：“叔叔……最好了。”“哈哈……”時隔這多年，她的聲兒居然越來越好聽了，感覺真有意思，南嘉樹邊笑邊發動了車。一路往外開，大越野的發動機聲像要出征一樣隆隆的，黑墨鏡，粉襯衣，地下車庫也這拉風。苗伊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趁著這動靜心地問，“那個……戒指錢怎算？”南嘉樹看都沒看她，笑，“苗一，一直憋著這句呢吧？”苗伊的臉一下紅了，“也不是……就是，怕不能退。”“放心，到時候還給我就是了。”“嗯嗯，”苗伊趕緊點頭，“離婚的時候我還給你。”“打住啊。怎還沒嫁呢老想著離？你叔叔就那沒有吸引力啊？”苗伊笑了，臉倒更紅。出到露路口，他看著對麵的紅燈，“記住：不能老‘離婚’，不定哪就禿嚕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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