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惠遠城遙遙在望。獵人在二台驛站煩襟盡解洗了澡，從北邊來安門進入惠遠城，在會芳園喝完奶茶，匆匆回到領事館，在拱廊找到了正在散步的伯爵先生。

    陽光透過拱門傾瀉而入，走廊忽明忽暗，廊柱之後閃出獵人手提黃皮古箱的身影。伯爵的黑色燕尾服量身定做，顯得非常合身，微笑道：“你回來了？”

    獵人穿過廊拱，附耳低語：“伯爵先生，請借一步話。”

    兩人來到領事館二樓伯爵住所，房間擺放的玫瑰木家具木質堅硬，結構均勻，紋理清晰自然，充斥一股濃鬱馨香。獵人合上門扉，將散落寫字台的許多實驗儀器和化學溶液放到一旁，陳上黃皮古箱。

    伯爵目光灑落，驚奇地道：“這是什？”

    獵人笑著伸手拉開包裹的老羊皮，露出花紋繁複的黑色箱子：“打獵的收獲。”

    “這是裝衣服的箱子。”伯爵眉毛一挑，眼睛寒光閃閃如同磚石，輕撫玫瑰木書桌上的紫漆箱子：“衣箱表麵花紋是一張星空圖，隱藏重大秘密！”

    “這個我知道，我們將星空劃分為黃道十二宮，中國人則是二十八星宿。”獵人仿佛也看出了端倪，指指箱蓋頂：“這個‘鬥’字代表北鬥七星星群，何以二十八星宿反方向排列？”

    伯爵眼睛抖動寒光，緩緩地道：“如果我所料不錯，設計者以拱形箱蓋象征蒼穹，而以長方形箱底象征大地。當站立箱底仰視箱頂，二十八星宿無疑順序排列，而如果以上帝角度從頂蓋向下看，二十八星宿無疑反方向排列。”

    獵人深深佩服對方的聰明，道：“那，星空圖清楚的標記了代表東方的青龍和西方的白虎，何以看不到玄武和朱雀？未免有些遺憾。”

    “你看！”伯爵指著南側立麵的花紋和北側立麵的黑漆，用鵝毛筆蘸墨水，在黃皮筆記本上畫出草圖，道：“南側立麵雖是花紋，仔細看去非常像鳥，也就是朱雀。如若我們將木箱展開成為一個平麵，像鳥這一側的花紋代表南宮的朱雀；相對應的北側立麵全黑，代表北宮的玄武；而細看東側立麵與西側立麵，分明就是青龍、白虎的拓展和延伸。”

    “得不錯！”獵人豎起拇指，微微頷首表示讚同：“為什代表北方的玄武偏偏塗成全黑呢？”

    “是否代表玄武恰恰處於地平麵以下而看不見？”伯爵放下明亮的西洋放大鏡，摩挲鬈曲胡須推測：“箱子寫著‘甲寅三日’，從年表推算是五月初三，接近春分季節，因此黃昏時分北方七星宿處於地平線下，是看不見的。”

    “這一代表什？”

    鉛雲壓頂，玻璃窗外伊犁空呈現鐵灰色，伯爵拉開抽屜拿出一顆明亮的電燈泡，電流將玻殼內的鎢絲加熱至白熾狀態，利用熱輻射發出可見光，室內頓時亮了起來。

    伯爵租住的領事館1號公寓原本陰暗，白熾燈明亮的橘色光芒霎時間照耀得滿堂生輝。他從旁邊玫瑰木書櫃拿出許多中國古籍和孤本，翻閱了半晌，道：“根據史書記載，那一出現了罕見星象。”

    “日月合璧，五星連珠，地潮汐，七曜同宮。”獵人湊近玻殼內發亮的鎢絲，手拿西洋放大鏡細細觀察，緩緩念誦紫色箱子的十六個古篆字：“就是這個？”

    伯爵用火柴點燃火焰紋石楠根煙鬥，藍色煙霧升騰而起：“中國《易經》乾卦上，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乾卦爻位到了上九已至極點，孤高在上猶如一條乘雲升高的龍，到了最高亢、最極端的地方，四顧茫然，既無再上進的位置，又不能下降，反而有了憂鬱、悔悶。這一爻的就是這個意思，物極必反！這很符合中國人的中庸思想，同樣這樣好的星象在他們看來，未必就是好事情。”

    “我對中國人的思想不感興趣，隻聽過中國古代的一則寓言，叫做買櫝還珠。昔日古人已是貽笑大方，我們何以重蹈覆轍？”獵人放棄了對花紋的研究，貪婪的眼神仿佛要將箱子看穿：“相信麵有更加珍貴的東西。”

    “裝著什？”

    “鎖住了打不開，不知道。”獵人摩挲銅魚，做拿大錘的動作：“真想當一下，用榔頭把箱子砸開。”

    伯爵啼笑皆非，伸手阻攔，道：“采用暴力方式撬開或者砸開，箱子夾層和銅魚都藏有自燃磷火，見空氣就著，將麵的東西燒個精光，什都看不到。”獵人興趣索然，伯爵也有些失望，問道：“這個箱子從哪來的？”

    獵人緩緩地將戈壁發生的事情了一遍，道：“那個鏢師臨死之前叫我告訴大將軍劫鏢的事情。”

    “押鏢的是三江鏢局，看來這是喀丹大將軍的箱子。”伯爵摩挲鬈胡，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劫鏢者是四個袖口有火焰的白袍道士？”

    獵人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