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莊中有窖藏數十年的好酒，莫商找陳善官討了兩大壇來，與宣馳躍上房頂，一人一壇，拍開了封泥便直接往嘴灌。

    酒液清亮，入口寒涼，宣馳喝得急，酒水衝過咽喉直往胃髒而去，一路奔騰，帶起一股熾熱的灼燒感，這熾熱又衝擊著肺腑引發一連串撕心裂肺的急咳，著實難受得很。

    莫商喝酒也豪爽，可看宣馳這個喝法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伸手替他順了順氣，故作可惜地歎道：“池啊，這可是三十年的梨花白呀，你這個喝法也太糟蹋了！”

    宣馳咳了一陣，漸漸緩下來，將酒壇放到身側，單手虛扶著，而後便垂著頭不話，莫商想著他該不會在哭鼻子吧，便壓低了身子探頭去看。

    “二師兄……”

    宣馳悶悶地喚了一聲，莫商趕緊答應：“哎，二師兄在這呢。”

    “你有過心上人嗎？”

    莫商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歎息一聲坐正了身子，抬頭望向黑黝黝的遠處，沉默良久後才低聲道：“有過。”

    宣馳抬起頭來看他：“後來呢？”

    莫商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嗤笑一聲：“後來不就在這跟你喝酒呢嘛”

    “那個人呢？”宣馳拽住他的胳膊，急於求證什一般，滿眼的急切與期待。

    莫商拿起酒壇猛灌了一口：“她嫁了與她親梅竹馬的一位教書先生，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身懷六甲了。”

    “你後悔嗎？”

    “後悔？”莫商眯起眼睛瞥著宣馳，而後拿指頭點著他笑了起來：“兩無猜，郎才女貌，人家好好一對璧人，我難道要拆散了把她綁在身邊才算好？”

    他著又灌了一口酒，放下酒壇，仰頭往後頹然躺下，似笑似哭道：“有緣無分，不予我啊……”

    宣馳緊握雙拳靜默一陣，然後忽然抱過酒壇高高舉起，閉上眼睛就往嘴猛灌酒，酒水灑得急，濕了他大片衣襟，他卻恍若未覺般繼續痛飲。

    梨花白本不是烈酒，入口也該是綿柔的，可現在師兄弟二人喝來隻覺得辛辣無比又苦澀異常，原來酒入愁腸是會更愁的。

    酒喝完後，兩人便將酒壇隨手一拋，雙雙倒在身後的青瓦上，也不話，就對著弦月出神。

    漸漸酒勁上來了，兩人睡意漸濃，莫商迷蒙睡去前，聽見宣馳低聲歎了一句：“有緣無分……”

    好似在哭。

    第二日是百莊晨起巡視的老管家循著滿地的酒壇碎片才發現了屋頂宿醉未醒的師兄弟二人，趕緊去稟告了少莊主陳善官。

    陳善官先命人將碎片打掃幹淨，又去廂房找了薛顧等人，隻晨間露重，恐怕會涼著兩位貴客，不如先將他們挪到屋內再休息。

    武林中人行走江湖，餐風露宿是常有的事，似今日這般也不足為奇，所以眾人倒都不擔心他二人會身體不適，隻是這百莊畢竟是別人的地盤，那陳家兄弟看起來也是知書達理之輩，如此隨性而為確是有幾分失禮的。

    薛顧先謝過陳善官，而後又讓詹良和柳曼辰隨他去將屋頂的莫商和宣馳接回了房中，宣馳安置到床上，莫商則被擱到了一邊的梨木太師椅上。

    兩人甫一入屋便有一股濃重的酒氣橫衝直撞著填滿了整個屋子，連屋外原本隨風溢入的花香都瞬間被衝了個幹淨。

    大家對看一陣，都不免奇怪，莫商雖然愛玩笑，可素來有分寸，宣馳更是向來乖巧得很，他二人怎會如此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