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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和尚幽幽地說：“原以為，一切天衣無縫，按照我的計劃，水到渠成，誰知，人算竟不如天算……唉，隻怪我當初，小瞧了他連雲開！這倆孽障，仿佛被他施了魔法一般，秉性竟然跟他一模一樣，認死理。”

    女尼聽到老和尚這話，仿佛被針紮了一下，她突然憤怒起來：“你……我不許你這樣說雲開！”

    老和尚聽得“雲開”二字，突然像發怒了的獅子：“你叫他‘雲開’……，‘不許你這樣說雲開’，多親切，多甜蜜，合著，這些年，你是一直對他不能忘情，是嗎？那我呢？我算什？我隻是你一時的荒唐？”

    女尼低低地歎了一口氣：“都已經過去這多年了？還提它作甚？你我如今，皆已落發，本應看淡紅塵，與這青燈古佛為伴，念經打坐，以贖從前罪孽。”

    老和尚卻越發激動了：“罪孽？我何罪之有？天下被人搶奪了，兒女亦被搶奪了！我有什？”

    女尼冷笑一聲：“這等沒肝沒肺的話，你倒是說得出口？你兒女被搶奪了？，是連雲開搶奪了？你一走了之，連雲開宅心仁厚，饑寒交迫，替你養大這一雙兒女，你如今，非但不感恩，反而心生怨恨，是何等道理？”

    老和尚聽了女尼這一番搶白，頓時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才緩緩地開口：“你當這一雙兒女，還是我的？他們，已經心屬連雲開了，哪怕他已經死了，他的幽靈，已經潛藏進了這兩孩子的靈魂深處，他們……今生恐怕，都不屬於我了！”

    女尼聽得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絲淒涼，眼角幾道魚尾紋，想到這些年，他一人煢煢孑立，獨自熬過慢慢長夜。於是又有幾分不忍，遂道：“他們身上流著你的血，這終歸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事實。認與不認，又有什要緊的呢？”

    老和尚點點頭道：“這道理，我如何不懂？隻是……他們不肯聽我調遣！”

    女尼搖搖頭道：“你啊，終究是執迷不悟，你為何不讓這兩孩子，自己掌握他們的命運呢？是福是禍，皆是老天的安排，你為何非要去橫插一腳？”

    老和尚道：“漱玉……你終究是……不懂我。你知道我苟活十六年的動力是什嗎？一尊古佛伴餘生？不，我不甘心！十六年的蟄伏，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重整河山。不僅要重整河山，還要這江山萬年，代代相傳！”

    女尼搖搖頭：“我雖久居深山，但也時常，妙觀上山來走走，略略知道外麵的情形，這天下，雖未大定，但終究是，大致平穩，你又何必……唉……我勸你，懸崖勒馬吧，當是普渡眾生了！也算是，為孩兒們積德了！”

    老和尚搖搖頭道：“我與你，終究是說不通。你終究是，是個婦道人家。你道是我不肯放下？我已聽到風聲，這宮中之主，已經得知這兩孩子的身世了。自古以來，斬草必要除根，以絕後患。唯有先發製人，否則……”

    女尼一驚，頓時傻了眼，她磕磕絆絆地說：“你是說……著倆孩子，已經凶多吉少了？”

    老和尚道：“豈止是凶多吉少？如今，已經成為別人案上之魚了。什時候下刀，全由別人的一時興起。”

    女尼聽得這話，方寸大亂，竟淚眼婆娑：“我這倆苦命的孩子……你，一定要想想法子。他們，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呀！”

    老和尚淡淡道：“我豈能不知？素日的冷淡，不過是太上忘情罷了。我無日無時不在記掛著他們。但，又能如何？他們終究是連雲開名下的子女。唯有奪回天下，才能將他們的身世公之於眾，我要給他們無上的尊榮，要彌補這些年，他們吃的苦。你以為，我不心疼他們？可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大丈夫處事，豈能有婦人之態？”

    女尼聽得老和尚這番話，心略略平靜了：“那……下一步，你作何打算？”

    老和尚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女尼：“這……正是我來找你的原因。況且，你就不想想，你的母家，百餘口人，皆在雲貴，忍詬為披甲人奴役？”

    女尼的臉色突然一片死灰，她的目光充滿了絕望何悲慟。

    她原以為，自己久居這深山數十年，看花開花謝，觀雲卷雲舒，聽鳥鳴猿唱，早已經把前塵往事都統統忘卻。

    然而，今日，明慧突然提起，前塵往事突然襲來。

    她想著當時隻有三歲的侄兒，想起年輕貌美的嫂子，想起了父親和母親，想起了姐姐，妹妹……

    他們哭得呼聲搶地，倒是父親似乎很鎮靜，他的臉色冷似含鐵，頭也不回地走向了那囚車……

    那一幕永遠地烙在她心底，是她心底一道永遠無法結痂的傷疤。

    而這一切，皆因她一時的衝動，可是，她心底永遠在告訴自己，假如給她機會重新選擇，她或者會另作選擇，但是，從前的選擇，她依然，不悔。

    她知道，連雲開寬厚，仁慈，正直……男人的優秀品質，他統統具備。

    可她，卻從來都是一個叛逆、張揚甚至有幾分乖張的女子，直到遇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