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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觀瀾看著麵前這倔強而負氣的女子,若有所思。
他端詳著她的臉,一臉的狐疑,他的生命中,是有過一個刻骨銘心的女子。
但是,卻不是麵前這個女子。
他不是連玉,眉眼不是,鼻子不像,嘴巴不像,甚至連膚色也變了。
這女子的臉似乎比連玉更光潔,簡直彈吹即破,更美白,晶瑩剔透,可那不是連玉。
可是,她為什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連玉呢?
難道她真的是奸細?
狄觀瀾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一個酷似連玉的女子,偏偏是什兵部右侍郎、新科探花郎?
他卻矢口否認自己是連玉。
一個明明不是連玉,她卻口口聲聲稱自己是連玉?
這其中究竟有何秘密?
狄觀瀾百思不得其解,該怎辦呢?如何處置這女子?
他有些犯難,將她當作細作處決,這隻不過是方才他的嚇唬之話罷了。
果真要將她就地處決?他下不了手。
他狄觀瀾可以手刃悍敵,可以獨闖狼群,卻從不曾對女子下手。
他以為,無論是在體能和資源和權利上都占據絕對上風的男子,享受著這性別的絕對優勢的男人,天生就應該保護女人的,而不是屠戮和傷害女人。
靠體能優勢和男性性別權利來傷害女人的男人,都是罪不可赦的。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她原本就是一個自由隨性的草原女子,像風一樣自由的女子,像野馬一樣不羈的女子。
他想,一定是她騎馬的自由不羈吸引自己的父親,天蒼蒼,野茫茫,一襲紅衣的女子在草原上躍馬馳騁,她長長的黑發在身後如同緞帶一般飄動。
碧綠的草地在風中搖曳,潔白的羊群忽隱忽現,紅衣女子風馳電掣一般在草地上騰躍。
那時的她,有著一顆放蕩不羈的靈魂,她是屬於廣袤無垠的草原的自由精魂。
她是草原的精靈,原野的女兒。
然而,就因為,她愛上了一個男子,從此,就心甘情願地被套上嚼頭,甘心情願地,隨著一個男子,走進了那幽悶無邊的大宅門。
從此,她不得不收起她的翅膀,收起她的天真,收起她的無羈。
她把自己裝進那窄小的襦裙,裝進那烏黑油亮的紫檀雕花木床,裝進了那緞麵的牡丹纏枝繡花鞋。
從此她的雙足,就再也沒有感受過,綠油油的青草舔著腳板心的癢癢感。
她再也沒有在那雨後散發著青草味的草地,采過潔白的蘑菇。
一切皆因為,她有了他,那是她創造的新生命。
造物將他恩賜於她,從此,這個長著翅膀高高飛翔的女子,徹底地斬斷了自己的翅膀。
她親手砍斷自己的翅膀,燒掉了一身華麗的羽毛,從此,她徹徹底底,落入人間深井。
此後,她就在那幽深的井底,幽靜地安居著。
偶爾,她能抬頭看著天上飄過的一縷縷白雲,期盼著,清晨第一縷眼光射進井底。
在戀戀不舍與惴惴不安之中,送走最後一縷霞光。
這便是他的母親,一個為了他,忍辱負重的偉大女子。
她原本應該是那天上高高翱翔的雄鷹,是那草原自由奔騰的野馬,可是,她終於把自己活成了一隻屏風上的金絲雀。
她豔麗的羽毛,一根一根地被拔去。
她一日日地頹靡下去,仿佛被蛛絲纏住的飛蛾。
秋風颯颯,她終於像一朵美麗的花,被風吹雨打,萎謝,墜落。
而那時,他,她生命中最溫暖的那縷陽光,她生命中最親近的人,卻千迢迢。
她喊著他的名字,呼喚著他的小名,恍惚之中,仿佛看見他騎著高頭大馬回來,她欣喜地伸出手……
然而,一切終究不過是虛幻,幻夢一場。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胳膊緩緩而落,頭顱,輕輕地歪向床外側。
她走完了自己幽悶的一生,悶在厚厚的繭中,等不到化蝶飛舞的那一天了……
他抓住伺候他母親半生的老仆,搖著她的胳膊,索要母親最後的遺言。
老仆說,她母親什都沒說,隻盼望,有朝一日,她能將她的骨灰,送回草原。
將她那潔白的骨灰,灑向天際,讓它們如同雪沫一般,紛紛而落,落盡那蒼茫的草色之中,滋養那一方土地。
滋養著,哪活潑潑的隱藏在草地間的頑皮的雨後小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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