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看著桌麵燈盞上正熊熊燃燒的火石。
秦霜撓撓頭,然後嘟起嘴,臉上寫滿了委屈。
身旁,秦大管家嘴角含笑,她沒有理會正在鬧情緒的男孩,隻是很專注的拿著一支好看的毛筆,就像是拿著曾經那把刀,一刀一刀、一筆一筆的刻畫在幹淨整潔的宣紙上。
如果要問秦霜為什會喜歡讀書,除了他本就喜歡,更大部分原因,便是源於眼前這位極愛寫字的女子。
紙上的字很大,每一筆畫都能看得很清楚,所以,也很容易漏出瑕疵。
但是,她的字,沒有瑕疵,就如她的刀,快到極致,完美無瑕。
過了一會兒,她停下筆,紅唇輕啟,呼出溫暖的氣息吹拂在未幹的墨漬上。
秦霜側過臉看著她的動作,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模樣煞是可愛。
他是很喜歡看她寫字的,即使每晚都能看見,但他就是喜歡,不出的喜歡。
“紫娘,我何時才可練字呢?”
秦霜已經很久沒有問這個問題了,所以,他決定出聲詢問。
隻不過,他並沒有得到答複。
紫娘伸出手掌撫向秦霜的額頭,當肌膚相觸的那,她感受到的,是冰涼和滑嫩;而秦霜感受到的,是溫暖和柔軟。
她眼簾微垂,靜止不動,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感受著什。
幾分鍾後,紫娘收回手掌,然後翻轉攤開,這才發現,纖細雪白的手掌心上,竟然多出了一層薄薄的冰片!
秦霜看著那反射著燈盞火光的冰片,雖還有些懵懂,但他終究是很聰明的,他知道,自己的‘寒病’又發作了。
紫娘緊抿紅唇,眉目間顯出一抹憂色。
秦霜看到了這一抹憂色,所以,他笑了:“紫娘,別擔心,我能堅持的。”
他是堅強的,一直以來就是。
紫娘也笑了,她輕輕點頭,還算清秀的臉上,已然展露笑顏。
“紫娘,曾阿叔什時候回來呀?隻剩這一本書,我都舍不得翻開了。”
秦霜忍了忍,沒忍住,還是問了出來。
紫娘啼笑皆非,隻能搖搖頭,示意不知道。
秦霜有些失望的耷拉著腦袋,但他也明白,自己看書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些,真要強求什的話,那真是萬萬不能的。
“都怪我,讓曾阿叔他們這辛苦。”秦霜抬起頭,臉上露出笑容:“希望他們,一路平安。”
夜深,人靜。
遠方大山山巔,伴隨著一些虛虛實實的獸影昂首對月,下一刻,淒厲狼嚎聲回蕩不休,傳得很遠……
睡夢中的秦霜蹬了蹬腳,似被驚醒。
紫娘溫柔的抱住冰涼的腳,讓他放心睡去。
……
……
在很久以前,每夜,要讓秦霜好好睡覺都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秦霜身子太涼,體質太弱,但精神勁兒卻又太好。一覺到亮倒也算了,可若是半夜突然驚醒,就再也無法睡著。
等到了第二,秦霜就會顯得很沒精神,茶不思飯不想,吃什吐什,如此一來,本就虛弱的身子變得更加不堪。
因而,從六年前到現在,紫娘都過得很辛苦。
養秦霜辛苦,帶秦霜辛苦,教秦霜更辛苦。
不過在她看來卻不盡然,畢竟他是他的孩子,而她是他的奴仆。
奴仆替主人照顧主人,這是經地義的事情,更何況,秦霜真的很乖,很可愛。
“啦~啦~啦~嗒~啦~啦~”
她悠悠的哼著一段來自家鄉的曲兒,聲音婉轉空靈,聽在耳中會覺得很舒服,有種想要閉上眼睛、沉沉睡去的感覺。
這段曲子,是八歲以前,她在路邊乞討時從一個老乞丐那學會的。
為了這段曲子,她付出了兩個硬饅頭的代價,然後挨了兩餓,差點就死在一頭骨瘦嶙峋的惡狗嘴。
最後用板磚敲爛惡狗腦袋的時候,她已經筋疲力竭了,感受到四處投來的貪婪目光,她很想站起來,然後拿起板磚,向那些乞丐證明自己還有反抗的力氣。
事實上她的確站了起來,卻不是自己站起來的。
那是一隻很有力的手,雖然知道自己身子很輕,但她依然能感覺到,提著自己的那隻手,很有力!
她昏了過去,等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正光溜溜的泡在一盆綠油油的水中。
水是熱的,溫度有些燙,但卻相當舒服。
她試著動了動四肢,還好,一個都不少,沒有被剁成人棍。
想到去年城牆上那幾具血淋漓的、沒有四肢的屍體,哪怕身軀是暖的,她依然還是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
這時,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醒了?”
這是個很冷的聲音,比城外的北風還冷。
她嚇了一跳,慌忙轉身看去,爾後猛然張大嘴,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你認識我?”
英武少年佇立在門前,他有些奇怪於這乞丐的反應。
聞言,她更加慌張,連忙伸出皮包骨頭的雙手,一邊比劃,一邊張口: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