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裝土往缺口填，那口子越來越，沒多久就被堵住了，跳下去的人也都爬上了岸來。看著已經很是堅固的堵漏，圍在周圍的河工都這辦法好，更有幾個提議，可以用麻袋裝了土，堆砌在快滿堤的河段，防止洪水往下泄露。

    那姚縣令是裕安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這幾吃喝都在河堤下，榆陽決堤後，他也對裕安能不能守住失去了信心。但是經過了這一次堵缺口後，他覺得信心又回來了，聽了周圍河工的建議，連忙將轄下各鎮正叫來，一邊讓巡堤的將幾處險段報上來，一邊叫人趕緊到各村各戶收集麻袋。

    何安已經爬上岸來了，姚縣令周圍圍了一圈人，沒人注意他。他走到章杏旁邊，訕訕笑道：“讓夫人見笑了。”

    章杏讚許一笑。李大河已經忘了她這茬，正跟周圍河工們得正熱鬧了，章杏看了一眼何安，道：“我們先回去吧。”

    河堤防守的好與不好，是件大事，她是完全幫不上忙了。何安渾身已經濕透，也應該回去換身衣衫來。

    章杏等人原路回了李莊村，李尤氏見李大河沒有一起回來，自是少不了嘴。

    章杏笑著道：“嬸子別大河叔了，他那確實走不開，再了，我又不是不認識路，哪還需要人專門領回來的？”

    李尤氏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他那身子骨，留河堤上，能幫什嗎？不過是湊熱鬧罷。”

    章杏知道李尤氏這是擔心李大河了。這夫妻倆常年在鄉間勞作，身子早就大不如前了，李大河患了老寒腿，每逢雨就腿疼不止，章金寶格外交待過，讓帶了盂縣孟郎中自製的藥膏來。

    章杏吩咐何安，“將三爺讓帶的東西抬進來吧。”

    何安應了一聲，喊了隨行護院，兩兩一起將馬車上的倆隻大箱子抬了下來。

    李尤氏連忙推辭不讓進，“杏兒，你這是做什？我們回鄉時就是大包包，你們來了，又是大件件的，真是羞死我們了！快，快，快放回去！”

    章杏知道她是個不喜占人便宜的，以前借住梧桐巷時就是這樣，生怕多麻煩了別人。她笑著道：“嬸子錯了，這些可不是我送的，這些是金寶和金蓮讓我帶回來的，您要不收，我可沒法跟他們交待了。”

    李尤氏聽是章金寶和李金蓮讓帶了，傻了眼。何安見機將東西抬了進去。

    李尤氏見東西已經進門，再不好推辭了，隻得一再，“杏兒，你們真是太客氣了。”

    章杏在李家用了飯，見色已經不早，起身告辭。他們在李莊村的宅子雖然還在，但已經很久沒有住人了。章杏是臨時打算回來的，幫忙看房子的李尤氏還沒有將宅子清理出來。不過，他們在全塘鎮上的宅子倒是能住人。

    李大河還沒有回來，李尤氏見章杏等人送到了橋頭。

    暮色上來了，水汽朦朧中的田野看起來像是一片澤國。章杏默默看了良久，放下馬車簾子時，不由得歎了口氣。

    年年淮水，年年哭。這年裕安的堤壩就算守住了，民眾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去了。經過了這大水的浸泡，農作物的減產在所難免。種植木棉的，自然不用了，能收一兩成就算不錯了，種植其他的也不會好哪去。

    上年的江淮到處都在打戰，人口已經銳減的厲害，收成幾乎沒有。而今年偏生又是這大水。

    石頭章杏在全塘鎮的宅子還是他們成親那年置下，二進的院子，托的是李婆子一家在看。上年打戰，因全塘是個鎮，雖然也招了兵禍，但鎮中並沒有破壞多少。

    肖福貴的兵被打退後，那李婆子又很快將院子清理了出來。章杏回鄉時先經過鎮上，早就跟李婆子知會了一聲。

    李婆子知道東家晚上要回來住，早就將院子外外收拾整潔了。

    章杏這次回鄉隻帶了孫寶珠何安並四個護院。何安帶著護院馬夫住外院麵，章杏孫寶珠住在內院。那李婆子有心將自家閨女推出來，便讓她到章杏跟前伺候。隻不過章杏身邊有個孫寶珠，那是個更勤快的，有她在時，其他人壓根就不能近章杏身邊來。

    章杏睡到了半夜，聽得外麵劈啪啦響起來，坐了起來。守夜的孫寶珠醒覺，連忙要點燈。章杏：“別點燈了。”是外麵下雨了，她聽得出來。

    雨下了半夜。

    次日晨起，章杏就看見院子一些地方積了水，灰蒙蒙的，看起來雨還沒有下透。李婆子那閨女正拿著掃帚在清掃。章杏叫了她來，問道：“鎮上其他地方是不是積了水？”

    餘婆子那閨女楊柳兒傻了眼。她早上起來後，還沒有出門呢。餘婆子剛好端了了熱水進來，連忙陪著笑回道：“可不是，那菜市場都被淹了大半了！”

    章杏坐不住了，讓李婆子拿了蓑衣木屐來。

    李婆子遲疑問道：“夫人這會要出門嗎？”

    章杏點了點頭。

    孫寶珠已經拿了蓑衣木屐來，兩人一起到了前院。何安正好回來，聽章杏要出門，連忙讓車夫套了馬車。章杏上了馬車，何安在旁邊道：“城一些地方已經積了水了，聽碼頭那邊的水比昨還要大。今一早，就有好些人已經拖家帶口往盂縣那邊去了。”

    章杏讓車夫將馬車往城外趕，何安知道章杏這是又要上河堤了，連忙道：“夫人要是想知道淮河的情況，也不用非要上堤了，這邊的碼頭就能看到了。”

    昨河的水就已經夠大了，夜又下了雨，現如今的淮河的水位可想而知了。河堤上麵太危險了，一旦水衝下來，再好的水性也很難保住性命。

    章杏想了想，點頭道：“那就去碼頭看看吧。”

    車夫掉了頭，往全塘鎮碼頭趕。還沒有到碼頭位置，他們就被積水攔住了去路，何安不讓車夫過去了。章杏看到已經漫道街麵上的水，隻得吩咐車夫將馬車趕到高處。

    她下了馬車，往前眺望。這全塘鎮的碼頭，她時候就來過了，那時候章水生還在碼頭上做活，她經常過來送飯。

    全塘鎮算不得大鎮，連漳河鎮都比不過，碼頭也，一般時候也就停靠著十來隻舟，幾乎沒有過往貨船，多是運人過河的。

    那碼頭也就是幾塊大青石砌成，艄公們窩在一盤話等客。

    然而這時候的碼頭已經全部淹在水麵下了，五六支舟晃悠悠撐在距離岸邊十來米處，至於艄公，一個都沒見了。

    看到這景象，章杏良久都出話來了。眼前這條河還隻是淮河的分支，水位都那驚人，那淮河的水位呢。

    何安低聲道：“夫人，咱們還是回去吧。”

    章杏轉過了身，正準備上馬車去，突然看見河麵上過來兩艘大船。她是知道全塘鎮碼頭情況的，這樣的船很少見。但想及淮河這時的水位，這樣的大船隻怕也不敢行駛來，到低下河來也算是常理。

    “走吧。”章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