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爬到一半的時候,桃夭有些累了,坐在一塊青石上,捶著雙腿。幸好這上山隻有這一條路,如若不然,或許就要在山間迷住了。仰頭望著清,桃夭摸了摸鬢角的汗珠,準備繼續走過去。
還沒有站起身的時候,桃夭就聽見後麵傳來了一道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
“女施主,你是要上山嗎?”
如同一道雷從頭頂劈下來一般,桃夭雙腳站在地上都無法拔起來。背對著他,桃夭都沒有轉過臉去瞧,她知道自己肯定是一臉驚呆的表情。
見到桃夭遲遲沒有動靜,動湊到前麵來,歪著頭瞧她,“施主,你聽見我話了嗎?”
看到麵前才十四五歲的動,眉目青澀,背著隻竹簍,撲麵而來的,全都是隔世經年的重逢感。桃夭鼻尖一酸,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看得夠開了,已經做好了一直等下去的準備,即使動一輩子都隻能躺在床上不動不響,她也會好好地帶著八活下去。
可是見到動的一瞬間,做了那長時間的壁壘轟然傾塌。
是住在心那久的人,入了骨血入了肺腑,怎會輕易不見就可以不見。
見到桃夭捂著嘴無聲地哭起來,動也嚇了一跳,“女,女施主,你怎了?”
不理會動著急的聲音,桃夭一把抱住了他,哭的歇斯底,似乎是想要將這久以來的堅持都哭出來,哭個有今沒有明日的。
直到動肩上的紫衣都被濕透後,桃夭終於舍得緩緩離開他,一邊摸著淚,一邊打著淚嗝,“喂,和尚,帶我上山。”
雖然覺得桃夭的行動奇奇怪怪的,可是動心性淳善,也不多問,便帶著桃夭上了山。
到了山頂上,苦禪寺出現在了視野中。動放下了竹簍,示意桃夭和自己一起上前,砰砰地敲起門來。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緩緩打開,原來是地搖正踮著腳開門。動嘿嘿一笑,摸了摸地搖的腦袋,“地搖,師兄給你摘了青梨,待會記得來找我拿啊!”
完,動朝桃夭施施然行了個禮,拿著竹簍進了寺門。
地搖驚喜地瞧著桃夭,圓滾滾的娃娃臉都笑成了一團,“桃姐姐,你怎來啦!”
桃夭看著動拐進後院不見的身影,微微一笑,“嗯,我來了。”
苦禪寺還是老樣子,青燈古佛,晨鍾晚頌,寺住了一個女眷,僧人們也不覺得奇怪,隻是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桃夭沒事的時候就自己在山頂上走走,更多時候是跟在動後麵,讓他帶著自己逛逛,或者是聽他一字一句地念著經。
八覺大師最近似乎正在禪房參悟心經,一直都沒有見到,飯菜都是地搖給桃夭送來。桃夭讓地搖多給自己準備一份,是為了留給一直守在後麵的顧的。不到危機的時候,桃夭不會喊他出來,顧也不會擅自現身。
放下了手的木魚,動顯得有些無奈,瞧著桃夭,“女施主,你做什一直瞧著我?”
桃夭笑了笑,食指點著她的眉心,直到留下了一個嫣紅的指印才放手,“和尚,我了,要叫我桃姑娘。”
誒喲了一聲,動楞乎乎地點了點頭,“桃姑娘,你做什一直跟著我?”
拖著下巴,桃夭頗為認真地,“因為動長得像我的兒子,簡直和我們家八長得一模一樣呢。”
動傻氣一笑,露出了白白的牙齒,“桃姑娘都有兒子了嗎,看上去真年輕。”
兩人明明差了很多,卻意外地聊得來,桃夭些山下的趣聞,動就常常問一些傻氣十足的問題,桃夭不厭其煩地一一解釋,時常露出溫柔的表情。你一言我一語,明明是如此無聊的幾,卻過得如此平和嫻靜。
看著和尚又要開始念經了,桃夭將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懶洋洋地,“和尚,給我個故事吧。”
和尚撓了撓頭,“桃姑娘,我不會故事。”
哈啊打了個哈欠,桃夭眼都是亮晶晶的淚水,顯得分外好看,“那,我來給你個故事吧。”
從前有座山,山有座廟,廟有個和尚。
和尚坐在山頂,敲著木魚,一聲一聲地念著。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動咯咯一笑,“原來桃姑娘也知道三皈依的故事啊!”
桃夭也和他一起笑著,笑著眼的淚水越來越明顯。不是,當然不是,我這故事還有一個皈依。
皈依,桃姑娘。
幾日後,八覺大師從禪房中出來,整個人都顯得更加飄飄欲仙,仙風道骨十足。桃夭已經候在了門外,虔誠地朝大師鞠了一躬,“八覺大師。”
八覺大師像是知道桃夭會來這一樣,隻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接著了句,”隨我來。“
聽完桃夭的話,八覺沉默了。桃夭自嘲地笑了笑,,“這事確實是有些奇怪了,大師要是不信的話,也是可以理解的。”
哪知道,八覺大師隻是搖了搖頭,“不,我相信姑娘的話,我也知道姑娘會來這一趟。”
看到桃夭的疑惑,八覺緩緩道來,“當年知道動是殤命後,我查了不少古籍,想要找到法子來醫治他。終於,在一本書上,我找到了記載。殤命,就是絕情絕愛,到了成年的時候,三魂七魄都會自我魂飛魄散,是大羅神仙都沒有辦法救回來的。殤命人,絕親情,絕友情,絕愛情,絕愛恨嗔癡怨怒憐,無藥可醫。”
“當年我將動逐下山,為的就是讓他自己去找救命的方法。當他將姑娘帶到山上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這徒兒有救了。”八覺大師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想要絕情愛,必先曆情愛,如果動一輩子都留在山上,沒有經曆過這些曲曲折折的情愛,沒有體驗過這些愛恨嗔癡,又怎能絕,怎能夠救呢?”
桃夭聽得不出話來,原來她和和尚相遇,就是他命的一道劫。而自己要找的三魂,一魂是在苦禪寺,那其他倆魂,自己卻全無頭緒。
佛堂安靜得嚇人,八覺大師歎了口氣,問桃夭,“動,他還在嗎?”
桃夭轉頭,瞧了瞧候在院子的那個少年,點了點頭。
八覺大師眯了眯眼,笑得眼角的皺紋都皺到了一起,“是不是還老愛呆在樹下麵,捧著本書,搖頭晃腦地念來念去?”
桃夭不爭氣地紅了眼睛,動即使從下無父無母,可是有一個如此待他的八覺大師,不枉此生了。
歎了口氣,八覺大師握著佛珠,對桃夭,“姑娘,我那徒兒就拜托你了,還望你們日後能過得好。”
離開了佛堂,桃夭站在屋簷下,看著院子那顆大樹,看著那樹上坐著的少年。他也正瞧著自己,手的書被風吹得翻了頁都沒有察覺。
風一陣,吹得院子的一處桃花樹芳菲四散,淡粉色的花瓣零落了一地。一步一步,踩著滿地的桃花,桃夭走到了樹下,仰頭瞧著他。
動一下子跳下了樹,笑著跑過來,“桃姑娘,你來啦!”
桃夭看著他,哽咽著,“洛陽城的桃花已經開了好久了,郊外的桃花林開的很好看,全是大團大團的,花團錦簇,不是這兒的粉白色,是特別紅的那種。再不去的話,今年的桃花又要謝了,恐怕連的桃果都被人采光了。”
看著動迷迷糊糊的,歪著頭看著自己,桃夭終於狠心,問出了聲,“動,你願意同我走嗎?”
這一句話完,動眼的神色漸漸地變了,由迷茫,到驚訝,再到黯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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