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大亮，圍繞著鬥獸場子搭蓋的木頭棚子，已然是人頭攢動。我會告訴你，更新最快的是眼快？往日聞名卻沒見過麵的四九城中玩家自然是寒暄問候、謙恭禮敬，而那些個老早就熟絡的場麵人物之間，更是彼此間擠眉弄眼地搭上了話茬：“嘿喲塔貝勒，您今兒瞧著可精神！昨兒晚上您歇得好著？”

    “昨兒晚上？蓋老板，昨兒晚上我差不離就是一宿沒睡。叫家頭碎催給我緊趕著從城送來一大車的萬字響鞭，溜溜兒放了我半宿，到現在這耳朵眼還一個勁兒嗡嗡響著！等今兒這場麵收了，我可得去尋了同仁堂過來瞧這場麵的大夫，給我紮兩針去”

    “那您可得馬前著點兒——瞅見那邊好多人紮堆兒的地界沒有？那全是昨晚上放炮仗、扔二踢腳的人物，耳朵都給震得不好使了，我剛打那邊過來您還真別，這同仁堂坐館的大夫，那誰手都有絕活兒啊！就我這耳朵，兩針紮將下去、輕輕撚弄一回，立馬就能聽明白身邊的動靜了！”

    “蓋老板，您這耳朵怎也”

    “塔貝勒，您橫是當昨兒晚上就您一個人在那些個日本人趴窩的地界放鞭炮？昨兒後半夜那麻雷子、二踢腳的動靜，您聽見沒有？”

    “嗨蓋老板，您家頭不是襯著好幾家南貨鋪麵？這不年不節的檔口，旁人尋不著那麻雷子、二踢腳，您家那些南貨鋪麵不缺這個呀！您我怎就把這茬兒給忘了得，您且先高升上坐，我趕緊的去紮兩針去”

    一片喧嘩聲中，熬得倆眼通紅的段爺和身邊兩個同樣熬得沒精打采的跟班兒，倒是傍著擱在場子旁邊主意籮跌坐下來，唉聲歎氣地絮叨起來：“這可真真兒是要了親命了整整一宿啊！那萬字響鞭都沒消停過，到快亮的功夫還有人撂麻雷子、二踢腳！這都甭那些個叫堵在庫房不敢露頭的日本人，那就是咱們遠遠的把著場麵。耳朵也都震得嗡嗡直響”

    “段爺，您都還能在耳朵賽倆棉花球兒擋擋，咱們哥倆那還得上前邊攔著那些位四九城場麵上的人物，叫他們別一個耍弄高興了。把萬字響鞭朝著日本人住著的屋子扔啊！這一宿功夫下來，您瞅瞅我們哥倆身上這衣裳——新緞子麵兒的大襖，這都叫爆竹迸出來的火星子燙成了百家衫了”

    “燙了衣裳且都不論，就昨兒一晚上的功夫，為了攔著那些位四九城中場麵上走著的爺們。好家夥家頭祖宗八輩兒都叫那些位爺扒拉出來，挨個兒操了一幹淨！捎帶手的還挨了好幾個脆的，腿腳上當麵骨都叫踢得青紫，現在走道兒還一瘸一拐的！段爺，您咱們這巴心費力的操持著這場麵，咱們倒是落著啥好了呀？”

    唉聲歎氣之中，段爺瞅了瞅已然朝著鬥獸場子走了過來的火正門中諸人，再看看早已經陰沉著臉孔站在了場子旁邊的禦手洗遷，這才強打著精神頭站起了身子：“落著啥好？能把這場麵支應完事，到頭來還能在四九城得一條活路。那可也就算是燒了高香了，就甭再指望著旁的啥好事兒了得，兩撥人馬聚齊，我也該上去操持著了”

    眼瞅著段爺招呼著兩個抬著主意籮的壯棒漢子奔了鬥獸場子中央，方才還唉聲歎氣的牛二凳立馬湊到了範東流的身邊，壓著嗓門朝範東流道：“範爺，主意籮頭的”

    狠狠一腳踹在了牛二凳腿上，範東流眼睛凶光畢露，低沉著嗓門朝牛二凳喝道：“扯著嗓門吆喝事由，你橫是活夠了不是？沒見易家莊院菊社安插的那暗樁。生生就掛在易家莊院外麵的樹林子了？！活兒都辦妥了沒有？！”

    猛地一縮脖子，牛二凳泱泱地閉上了嘴巴，一雙眼睛卻是盯住了被抬到了鬥獸場子當中的主意籮上：“費了大半夜的勁兒，膽子上頭都給嚇出來了綠毛。這才把那主意籮的木牌子給換了今兒這場，比的可是耍猴兒！”

    話音落處，伸手在主意籮摸了半的相有豹，已然伸手將一塊木牌子遞給了站在主意籮旁的段爺：“段爺，這一場選出來的是鬥猴兒！”

    雖相有豹話音不高，可坐在木棚子頭的諸多四九城中玩家。卻已然是把相有豹的話語聽了個真切，頓時便是喜笑顏開地吆喝起來：“我當是要比鬥個啥呢？鬧了半，是要比鬥個猴兒啊？”

    “這一場，估摸著火正門是該贏定了！就不論旁的，火正門坐著供奉交椅的那位水墨梅水先生，筆筒頭養活的一對兒墨猴兒，四九城是獨一份兒！”

    耳聽著木棚子諸多四九城中玩家興高采烈的議論聲，把手中木牌子遞給了段爺的相有豹卻是抬手朝著木棚子坐著的諸多四九城中玩家一抱拳，亮著嗓門吆喝起來：“火正門中學徒相有豹，在這兒謝過了諸位四九城中主顧、朋友叫好助陣、幫扶提攜！諸位恩義，壓根就不是區區一個‘謝’字能夠清。我火正門中諸人，也隻能在往後盡心盡力伺候諸位主顧、朋友，咱們來日方長，好生相與一世吧！”

    團團一個四海揖作了下去，捎帶著站在場子旁邊的火正門中諸人也都是朝著四方團團作揖施禮，木棚頭坐著的諸多四九城中玩家，也都差不離全站起了身子，高抬著胳膊朝著相有豹還了一禮，口中更是吆喝得格外敞亮：“沒得！都是四九城中場麵上走著的人物，能搭手的伸手，該話的吆喝，應當應份的事兒！”

    “相爺您客氣了！一堵老城磚下住，一口甜水井喝，喝豆汁兒配焦圈兒的交情，咱就是個不分彼此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