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都敲了好幾遍，姚姒依然沒有睡意，直愣愣地望著帳子頂的纏枝花煎熬著，上一世的種種如走馬燈花在腦海中閃過，不甘，難過，悲憤，失望等等情緒紛紛砸來，如散落一地的沙，叫人無能為力去拾撿。

    事到如今，要受柳筍的脅迫，要就要對趙和盤托出這個令人驚悚的秘密，可怎選，又都像入了死胡同一樣，前者叫人不甘不願，後者令人驚慌害怕，似乎就沒有一個妥當的法子能解決。

    窗外月影照朦朧，寂靜的夜是如此的難過。

    其實歸根究底，還是姚姒怕承擔不起失去趙的後果，人如果沒動心動情前，似乎所有關乎情愛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可一旦愛了，人就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心翼翼，會患得患失，她曾經無數次的設想過把重生的事情告訴趙，可念頭一起就被掐滅，世上有幾個人能接受這種玄乎其玄的事情？

    直到窗外漸漸染上晨光，一夜未眠的她也沒能想出個好辦法來，實在心煩意亂，再不肯在床上躺著，就著晨曦，悄悄地避過了在外間值夜的海棠，抱臂坐在了染著微露的台階上。

    遠處的邊一片彤雲流過，萬物似乎都因熬過了漫長的黑夜而舒展開來，耳邊是嘰嘰地不知名的鳥兒在練唱，晨風拂來微微的涼意和草木的芬芳，似乎還能聽到街角攢動的人聲，大地無處不生發起渤渤的生機。

    在這微涼的晨光，她閉起了起，心中忽然閃過幾許的明悟，再沒有人能比她懂得生命的可貴,生命的不可欺，命運的不可捉磨，以及任何境地都不能失去的信念與勇氣，如果凡事盡了力，至少不能讓生命再留下遺憾。

    她忽然拿定了主意。

    縱是一夜未睡，可她精神頭卻尚好，除了眼底的浮著的青色外，竟是看不出一絲異樣來。用過了早飯後，她先是給趙寫了一封信，並交待海棠親自去送，卻等海棠出了門後，便喚了焦嫂子來，吩咐她親自走一趟靜雲庵。

    這兩件事都安排下去了，午間就睡了個回籠覺，下午又去太子府看望了一回姚，見她肚子仿佛又大了些，一切安好，身邊服侍的春嬤嬤等人也都盡心盡力的，便覺得自己下的決心是對的，若是這件事後會有想像不到的後果，那至少這一世的親人都還好生生的活著。

    趙接到海棠送來的信後當即拆開來看，信很短，不過寥寥數語，信上寫著約他後日在靜雲庵見麵，趙心卻並未多想，以為他兩個又有幾日沒見麵了，不過是她想念他，卻又怕他堂而皇之的登門叫人嘴，是故以燒香的名義讓兩人在靜雲庵見麵，因此合起了信，隻問了海棠幾句姚姒的日常起居，便打發了海棠。

    靜雲庵在京郊，便是騎馬也要一個多時辰，趙換了身玄色的竹葉青暗紋的袍子，身邊隻帶了個廝，打馬便朝靜雲庵去，路上剛好經過玉芳齋的點心鋪子，想著姚姒愛吃用這家的一味酥糖卷點心，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她的麵，便勒了馬親自往玉芳齋叫夥計包了兩匣子素點心，一路打馬往靜雲庵而去。

    可是到了靜雲庵，卻並未見姚姒迎出來的身影，倒是海棠在山門口靜候著，他很有些急切，把兩匣子點心交到海棠手上，便問她，“你們姑娘幾時到的？這會子在哪？”

    海棠欠身給他引路，“姑娘倒是早就到了，先頭在各處上了香，這會子正在後麵廂房，奴婢這就帶五爺去。”隻是這話出來後，想到今兒姚姒的一些異樣，便有些踟躕，將將轉過一道月亮門，還是照實把話和趙了，“五爺。”她略停了腳步，朝著廂房的方向望了眼便道：“有些話，奴婢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要和五爺一聲。”

    趙這才察覺海棠有些異樣，立即意識到可能是姚姒的事，忙收了步子問她，“你隻管，是不是你們姑娘出了什事情？”

    海棠歎了口氣，低聲回道：“奴婢發現姑娘這兩日很有些反常，隻是要具體哪有些不一樣，卻又不出個所以然來，自從姑娘遣奴婢給五爺送完信後，姑娘除了去太子府看望過姑娘，後來就再沒出門過，不是歪在榻上出神，便是一個人坐在花樹下發呆，昨兒個也不知為何，忽然就賞了我和綠蕉許多東西，是給我和綠蕉添妝。”

    趙連忙問她，“那你們姑娘平日不出門的時候，一般在家都做些什？”海棠是他調教出來的人，她的話自然是有些道理的，可心卻忍不住猜測，難道她是因為和他的婚事即將要作實時而在忐忑？越想越覺得是，不然也不會就在媒人快要上門親的時候忽生反常來。

    海棠自己還一頭霧水，又怎能想得通其中關竅，因此隻是回他，“一般都是在房看會子書，要不就是做針線，偶爾也會和那幾位掌櫃的娘子們話，像這兩懶散發呆的情形還真是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