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後，我陪著鍾起去他家過年。他父母都是知書達理、溫和謙卑的人。除夕夜，我們看著聯歡晚會，窗外的煙花渲染了整個空。我們舉杯慶祝新的一年，可我的心卻很孤寂。

    人們總情緒是相似的，時光是相似的。可我覺得我隻有前半生和後半生。

    我用前半生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我不知道嫁人是不是一種能力，但至少婚姻讓我輕易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而代價是我的後半生。我既滿意，又覺得荒誕。

    九年前

    夏柟擇完菜放在案板上，她拿著刀一刀一刀切下去，自從有了莫琲，她已經很少做這種活，手法竟然不怎熟練了。

    “你看你這老大不的姑娘，手笨腳笨的，我來切，你去燒鍋吧。”媽媽走進來，順手扯下來掛著的圍裙係在身上。

    夏柟沒有話，默默地走到鍋灶前拿起軟柴開始引火。

    她看著媽媽的匆忙而熟練的動作，心悲哀。如果她考不上大學，哪怕考個三本，她也付不起那高額的學費。她就隻能像自己的媽媽那樣，過這樣慘淡而無趣的人生，活著別人的眼。別人的嘴。她的手即使在冬也隻能在涼水中浸泡，廚房的窗戶沒有玻璃，風吹來，很涼。家沒有空調，她第一次真正的吹上空調還是在商場。

    “媽媽，太冷了，咱家也買個空調吧。”她裝作無意地，換來媽媽一瞪眼，

    “你現在是越來越不懂事了，你要空調，自己考上好大學，給你爸買一個，也省得他冬一經風，就疼得在床上打滾。”媽媽邊邊用手去撈水的菜瀝幹淨扔進水。

    夏柟感覺煩躁，往鍋底扔了一根幹枯的樹根，不再話。

    “你們什呢？什空調？”爸爸走進來問，

    “你咋進來了？不陪陪耀宗去。”媽媽瞥了他一眼心翼翼地問，

    “他自己玩呢，我剛才聽你們空調？什空調？哪來的空調？”爸爸搬了個凳子坐在鍋前將手放在鍋前烤。

    爸爸的手傷疤累累，凍瘡已經結滿整隻手。

    “你閨女想買個空調，越來越不懂事，你看看咱們這，像她這大姑娘，就她一個上學的吧。還不知足。要這要那的，光她那些學費，食宿費就夠困難的了，人家像她這大都出去打工了。”媽媽用鍋鏟邊炒邊嘮叨，

    爸爸翻翻手烤著反麵，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是爸沒用，閨女，咱家確實是買不起。”

    “沒事，爸，我著玩呢。我有一個同學她就住我隔壁，她家庭條件挺好的，她房間裝了一個空調。等到畢業的時候，不定她就不要了，到時候我跟她要過來。”她想起梅卿的空調，想著她平時出手闊綽。畢業後應該不會再要那些舊空調和沙發、床之類的，到時候就讓老爸騎三輪車帶回來。

    “這樣啊，那你那個同學，人家會同意嗎？那值不少錢呢。”老爸猶豫道，

    “哎，他爸，你別話。”媽媽白了爸爸一眼，“男男啊，你那個同學是不是特別有錢啊？除了空調，她還有什不要的，到時候讓你爸一起拉回來。”

    夏柟看著媽媽眉開眼笑，心不上的酸澀。

    “她東西蠻多的，現在我對麵有兩個房間都是她的東西，估計到時候除了書，沒有什要的了。”她想讓爸媽開心些，

    “男男，你還是要尊重你同學的意思，可別讓人家看不起你。”爸爸囑咐道，

    “我知道，爸，別想那多。”她回道。

    那頓飯吃的很是寡淡，都是自家種的青菜，媽媽用豬肉練出來的油清炒。與梅卿的手藝相差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