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莫琲睜開眼的時候，白色的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在檢查他的身體，他手上掛著吊水瓶。這一切都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是這樣絕望中睡去，在醫院中醒來。

    他注意到窗口擺放的花朵，那種素雅白皙的花一串串的，很是熱鬧。是誰把他送進醫院的？是誰給他擺放的花朵？

    “醒啦？身體恢複能力挺強的啊，最近三個月可是要忌煙、酒了，不然可沒昨那好命了。”那醫生話的語氣煞是調侃，不像他遇到過的其他的醫生，木滯的眼神，日複一日、焦躁不耐煩的語氣。

    他仔細觀察那些醫生，忽然發現對這醫生竟也滋生出一種熟悉感。莫琲心想，自己會不會是被刺激得太過激烈，愛上男人了吧。

    那醫生顯然也注意到他過於熱情的眼神，竟對著他拋了個“嫵媚”的媚眼過去：“死相，不會不記得人家了吧？”

    莫琲被驚得全身一顫，多年來他忙於生計，雖知道對方是開玩笑，卻不記得這樣讓他自然舒適的對話早已過去幾年，他隻記得自己疲於奔命的狀態，和惴惴不安怕被拋棄的心。

    “您是？”

    對，莫琲現在話用“您”，他不記得上次用“你”這個字跟對方話是什時候的事情，話一出口，頓覺悲哀襲來。

    那醫生也是一愣，打發了旁邊笑得前仰後合的護士，才無奈道：“我還有些病人要檢查，你先好好休息，我可是交待過的，你不可隨意出院，等我忙完來接你。”

    那醫生完便心幫他按好被角，扭頭便要出去。

    “醫生，那個，誰……”他太著急想問是誰送他來的。

    那醫生似是也猜到他的問題，在他問題尚未問完便回了句：“故人。”

    九年前。

    痛苦的日子總是比幸福的日子過得漫長。莫琲總覺得自己的幸福日子還沒有過夠，但錄取結果已陸續下來了。

    梅卿被東南交大錄取的消息眾人皆知。莫琲雖然知道梅卿肯定會被錄取，但當這個結果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有種物是人非的蒼涼感。他還記得他們聚餐時，那時候他堅信徐然會是那個拿到通知書的人，或許夏柟也會。他們還一起暢想去滬城，到頭來，竟是梅卿那個不言不語的丫頭堅持到了終點。

    東南交大的分數線出來的時候，莫琲特別替夏柟高興，因為分數線與去年持平，這就意味著夏柟高出分數線兩分，雖然莫琲知道自己第一誌願沒戲了，但是他由衷地替夏柟開心，他知道她為了今付出了多少。

    那夏柟哭了，莫琲從來沒有見夏柟這樣傷心過。她從網吧出來時，整個人格外憔悴，像生生地經曆過一場浩劫一般。開始的莫琲以為是夏柟忽然放鬆下來的原因，可是她回家捂在被子嚎啕大哭，聲嘶力竭，肝腸寸斷。

    開始的莫琲想著她哭一下，發泄一下多年的情緒也好，後來夏柟不再吃飯，不話，隻看著窗外的空發呆。那樣子讓莫琲想到了時候稻穀地守護的稻草人。

    莫琲試著安慰了她一句，可一提到“東南交大”，夏柟整個人就開始顫抖，哀嚎，聲音尖銳冗長，就像一把利刃，直逼而來。那時莫琲覺察到了異常，他偷偷拿了夏柟的考證去了網吧。

    結果也令他覺得莫名，夏柟被錄取了，但不是東南交大，而是洲城的洲大，莫琲明明記得洲大是夏柟的第二誌願，自己也報了洲大並未被調劑錄取啊。

    莫琲忽然理解了夏柟那種疼痛到骨子的絕望。十八年的渴望，明明你已經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卻仍舊被她拋到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