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兔子叫獨冉，四百多歲才化丹，外表也就停留在了四百多歲的樣子，看起來又老又瘦，仿佛來陣風吹一吹就能飛起來了。

    獨冉的窩是給元芷一次端的，祖孫三代都折在了這條年輕的魔龍手，兔子的爹更是被元芷連皮帶骨頭生吞了，看得出，獨冉對元芷可謂是恨之入骨，連帶著對溫晴這個所謂的“客人”也是半點好臉色也沒有，一路上不是拿後腦勺對著她，就是拿一副三白眼用力瞪她。

    溫晴對這種挑釁早就生冷不忌了，她遇到的變態還算少嗎？跟跨獨冉身後，她那腦袋瓜就隻有噩夢噩夢噩夢……踏破鐵靴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哈，正愁沒辦法修煉呢。

    倒是那兔子有點生冷不忌，屁顛顛跟在溫晴身後好奇地東張西望：“姐姐，你的修為這低，怎沒有死啊？”

    溫晴一口老血噴出來，強忍住了要掐死那蠢兔子的衝動，半晌，才咧開嘴一笑，答道：“你姐姐我的肉是臭的，不好吃。”

    兔子眼睛一亮，道：“聽臭的肉用靈硝粉醃一醃就不臭了，要不要試試？”

    溫晴：“……”喵喵的，好想吃烤全兔！

    獨冉的家住在島的中心地帶，周圍有些黑色的草蓋著，遠遠地就隻看見個屋頂，屋陳設簡陋，沒有床，隻有些草窩窩，三隻兔子每夜就睡在這些草窩。兔子搶在獨冉之前跳進門，獨冉卻停了下來。拿拐杖往側指了指，斜眼看著溫晴不話。

    屋縈繞著一重黑氣，依稀可以看得黑氣那團模模糊糊的影子，溫晴上前一步，看見一隻幹癟的灰兔子，像風幹的臘肉那躺在草堆。聽見有人進來，也沒什反應。溫晴伸手碰了碰那團黑氣，感覺它跟歐陽瑞雪散發出來的怨氣有八分相似。

    兔子在一旁仰臉看著她，一對紅眼睛亮晶晶的：“我姑姑有救？要是你救不了她。我們晚上就吃貓肉哦。”

    這是威脅嗎？溫晴看了一眼兔子的修為，繼續忍：“我試試。”

    獨冉冷哼一聲，道：“我還沒見過誰能解這鬼道禁製的，你最好別勉強，否則死了也沒人給你收屍。”

    溫晴皺眉道：“你們祖孫倆就不能好好話嗎？還想不想她活過來了？”鬼道禁製她不一定能解，去那灰兔子的夢看看究竟倒是可行。她不理會獨冉那一臉的陰沉。雙手疊了個印，人影由實變虛，一眨眼的功夫就幻成了一團青霧。“去！”她輕喝一聲了，青霧晃動，時散時聚，分成五六股鑽進了那灰兔子的眼耳口鼻。兔子在她原先站立的地方溜了一圈。驚訝地跺了跺腳。

    “還真是不見了？爺爺，這位姐姐好厲害！”它驚歎。

    “入夢**？……真當老夫看不出來？”獨冉突然將手杖一扔。也結了個法印，卻是連著那灰兔子和黑氣一起罩住了，他冷冷地瞥向兔子，道，“凡，現在把你姑姑吃了，可是大補啊……”

    “爺爺。你要吃了……姑姑？”兔子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當場呆住了。

    而就在獨冉拿了個爐子出來準備煮女兒時。溫晴來到了一個荒村。那座村子已經沒有幾個活人了，四處飄蕩著一股死亡的腐朽味道，四周靜悄悄的。溫晴在村口轉了一大圈，隻看見幾隻狐狸在路邊玩耍，看修為，隻不過是化丹初期，和她現在差不多。

    溫晴沒有隱身符，也沒學隱身的法術，突然出現在這些個狐狸麵前，驚得各個作鳥獸散，但發現對方和自己一樣是化丹期的妖獸，他們的膽子又壯起來，二話不便把溫晴圍在了中間，七嘴八舌地盤問開了：“你誰啊？妖嚇妖嚇死人的！”“這是我們的地盤，你貿然闖進來是什意思？”“死山貓，難道你也想分一杯羹？”“嘰嘰……”“呱呱……”

    溫晴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它們的啥，愣半，才想來要問：“你們看見過一隻兔子嗎？灰色的兔子。”

    其中一隻狐狸臉色一變，道：“你不它還好，聽起它我們就來氣，兔子也敢跟狐狸作對，分明是活得不耐煩了！”

    另一隻狐狸上前指著溫晴的鼻子：“死山貓，你不會是那隻兔子的朋友吧？哼，你最好回去同它，不把方文生的命交出來，我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它要是不想死就乖乖束手就擒！”

    方文生？這誰？溫晴心念一動，麵前的情致就變了，剛才還立足荒野之中，現在卻站在了一戶人家的院子。宅院貼著春揮，門口係著一頭細細瘦瘦的騾子，屋子有話的聲音，很輕，也很溫柔。

    “相公，有我在這兒守著，她們害不了你，你是十世善人嘛，一定福大命大的。”隔了一會，從屋出來個身著布衣的女子，頭上包著塊藍布頭巾，臉龐白皙，一雙眸子水靈靈地好看。溫晴來不及閃身躲起，就這樣暴露在了那女子的目光下，那女子看院平白多了個人，先是一驚，但很快就鎮定下來。

    “那些狐狸不敢來，居然讓隻山貓來打頭陣，哼！”那女子的神色有幾分凜冽，修為也不錯，已經是元嬰中期。

    “山貓……”溫晴額上青筋暴起，兩度被妖怪指認為山貓妖已經令她十分不爽，她黑起臉，大馬金刀地走上前去，直銃銃地問道：“你就是獨冉的女兒？邊那個，是你相公？”她故意將頭歪了歪，看向門內。

    “七妹，是誰來了？”屋傳來個低沉的男聲，接著，一位書生打扮的男子出現在視野內，溫晴仔細打量了一遍。是人。

    “你就是方文生？”溫晴聽見十世善人什的，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十世善人對於妖族來可是大補，怪不得先前那幾隻狐妖那般氣憤。獨冉的女兒稱方文生為相公，也就是要保護他了，但她為什後來又不顧一切要吃掉他？她張了張口，剛想：“你快離開這個女人，她不是什好東西。”可是景致一變，一切又都消失了。

    溫晴什都還沒來得及。

    再後來。她便出現在一個靜謐的夜，女子尖銳的叫聲劃破了夜的沉寂，還是那間院子，不過那春揮已經有點舊了，也不知道是過了幾年，又或者是十幾年。溫晴再次走進院子時，屋跌跌撞撞地跑出個人來，一身洗得發白的書生袍，袖口手肘都結了補丁，那人麵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乍然看見溫晴嚇得一聲怪叫，差點暈過去。

    一名女子從屋追出來。指著那男子的背影大聲道：“方文生，我為了救你，不惜拿金丹來換你的命，你倒好，保住了命卻忘恩負義！”那女子的發頭斑白，臉恍惚多了幾撇胡子，但最奇特的還是那張嘴。那是一張和兔子一般無二的三瓣嘴。當年的家碧玉模樣不複存在，麵前的女子眼眼發紅。半人半妖，嚇得那書生瑟瑟發抖，見她追過來，竟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徑自就拉住了溫晴。

    “女仙救命！我夫人要殺了我！”

    “方文生，你含血噴人！你把金丹還我！還給我！”

    “我不知道什丹什藥，我不想死，女仙救命！我夫人是妖怪，是兔妖，你看那眼睛，那嘴！”

    妖怪取出了金丹，隻能靠藥力維持人形，那兔妖已經盡了全力，但她卻無論如何也變不回當初的樣子，她一臉失望地看向昔日愛侶，撇了撇嘴，落下兩行清淚：“我救了你，你不知感恩，我要與你緣續三生，你卻我要殺你，方文生，我們做了十幾年夫妻，難道就連這點情份也沒有？你心究竟在想什？”

    方文生不回答，隻是拉著溫晴一直躲，口中叫著：“別，別過來，別過來！”

    那兔妖哭起來，大聲道：“方文生，你不敢話了？當著外人的麵，就變成啞巴了？什十世善人？什一生一世，都是假的，你要是姘我醜就直！我把一切都給了你，還能漂亮成什樣子？我那喜歡你，做什都為著你，我不忍看你元壽將盡，不想與你分開，我、我做錯了嗎？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當初，我那時就該吃了你的！”

    溫晴終於明白了，兔妖在狐妖的嘴下救了方文生，人妖相戀，便冒著譴結成了夫妻，十幾年過去，方文生元壽耗盡，兔妖為了救下夫郎，竟以金丹補命，結果……方文生活過來了，卻不肯接受半人半妖形態的妻子。男人不愛女人，有千萬種理由，但這些理由疊在一起綁成一團，也未必蓋得住真相，紅顏易老，青春不再，連妖也逃不過這一劫。

    後來的慘劇，幾乎是不言而喻。

    兔妖吃掉了自己的相公，卻補不回自己的修為，她一次又一次迷失在噩夢，漸漸地耗盡了元氣。兔妖是真心喜歡這個人的，可是他又給了她什？隻是一無是處的名份？隻是表麵溫存的護？也許，什都沒有。

    溫晴把方文生一把揪起，隨手扔在了兔妖麵前：“我幫你把金丹拿回來，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能做傻事。殺了他，根本不值得……”

    體內的靈力像沙漏般了轉動起來，這個悲涼的夢境化成了一枚灰色的丹珠，隨著碧色的脈流引向頂端，溫晴似乎聽到了沙沙的聲音，從經絡深處匯集而來，那置於頂端的葉片猛地張開，捧出的花苞掀開了一個角，邊的貓慵懶地翻了個身，探出個耳朵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