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的柳容最終妥協了。

    讓他妥協的原因很簡單——大皇子許諾以後會封他為王。

    單單這一點，倒還不足以讓他放棄為鄭家求情，但仇寶娘從屏風後出來，微微笑著道：“上回婢子告訴過柳將軍，想讓端木八姐一世無憂，其實將軍大可以自己娶了她，這樣就不怕端木八姐所托非人了。所謂士庶不婚，將軍既然不是士族，何不動端木八姐放棄士族身份，成為庶人呢？這樣的話，不就可以了？”

    當時柳容不以為然：“士庶之別如雲泥，雖然我不全信這句話，但事實上士族身份確實不同庶族……我無寸恩於她，如何敢提這種要求？再者，她為什要答應我呢？我這樣的出身，在她麵前……”

    “！”仇寶娘當時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卻不想竟在這等著他。

    當著皇後與大皇子的麵，仇寶娘直截了當的道：“如果您不封王，即使端木八姐肯放棄士族身份嫁給您，端木家也不會答應的。以端木家本宗如今的情況，逐出一個女子，換來一個心向端木家的王後，卻未必不肯同意！要知道，您對端木八姐是真心的，豈會不向著端木家？往後您與八姐的子嗣，代代為王，那都流淌著端木家的血……當然年代久遠之後不一定親密如初，可至少這兩三代，足以扶持端木家本宗渡難關了，這可是端木家本宗現在最缺助力的時候！”

    “如果您擔心您封了王之後，端木八姐卻不願意嫁給您，這一點婢子可以先幫您去探端木八姐的口風。”仇寶娘淡笑著道“婢子保證，您對端木八姐用情如此之深，八姐不可能不被您感動！”

    柳容心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端木芯淼能不答應嗎？她當初不顧性命和名節的趕赴軍中，醫者之心、愛國之心都有，但最主要的，還是為了她的外甥與長姐！即使如今遭遇困境的端木無憂不在端木芯淼拚命也要保護與扶持的人選，但，端木微淼跟申綏，現在除了端木家，還有哪可依靠？！

    所以端木芯淼肯定會答應的。

    “我不要你去，我自己去問。”柳容最後隻能出這句話“上諭……臣遵命！但端木八姐那，臣想自己去問。”

    他是真心憐愛甚至尊敬那位閥閱嫡女，甚至到了隻求她能過得好，寧肯自己在遠處默默的守望的地步。又怎忍心委屈她為了家族、放棄士族身份嫁給自己？

    “將軍既然這，婢子如何敢逾越？”仇寶娘回頭看了眼皇後，皇後不易察覺的鬆了口氣——以她對柳容脾氣的估計，就算上諭不顧柳容的反對執行，柳容也不會拿她跟大皇子怎樣，但如今柳容手握軍權……皇後到底還是有些忌憚的。

    能夠用他的軟肋換取他的妥協，皇後感到很滿意：“容兒，你不要多想，其實原本聽仇姑姑了你的心意，我跟知齊，也是想成全你的。端木八姐即使放棄了士族身份，但隻要大雍在，她與她的子孫，總是王國王室，未必比士族差什！”

    又“端木八姐最在乎其長姐和外甥，那兩個是前魏的王與王太後，本朝當然不可能照樣封他們那高的身份，但封個不打緊的爵位、讓他們以後不必全看端木家的臉色，倒也不是什大事。”

    柳容苦笑了一聲：“臣……謝娘娘。”

    事到如今他還能什？

    相比鄭家，皇後對他很好了，隻看稱呼就透著親切。

    當然這也是他對於大皇子的登基有著不可缺少的作用的緣故……

    問題是，他不答應的話，鬧得魚死網破，又有什意思？

    皇後看著他長大，所以對他信任有加，他被皇後看著長大，何嚐對皇後沒有慕孺之情？

    真把皇後跟大皇子逼上絕路，他也未必能狠下這個心來。既然大皇子答應會保全鄭家其他人……又給了他達成心願的希望……還不妥協的話，那就是犯混了。

    柳容妥協之後，這件事情就這定了。

    鄭家上下對於這個結果當然是一片嘩然。

    劉家倒是總算出了。惡氣，鄭家眷屬被流放離都的那日，周夫人特意乘車去看，來回哭聲震動鬧市，聞者無不惻然。

    但，再惻然，那兩個孩子終究回不來了。

    數日後才堪堪抵達帝都的劉若沃得知這樣的結果，臉色煞白。他踉蹌著進了家門，迎接他的是向來笑語嫣然的妻子冷漠的臉：“在原本的莊子上，你自己去看吧。”

    “什？”劉若沃一怔。

    “你姐姐——劉若耶的屍體，我派人悄悄從亂葬崗挖出來的，知道你們姐弟情深！雖然她害死了你兩個兒子，但我想你也不願意她就那被丟棄荒野，由野狗啃噬吧？”周夫人神經質的笑“給你找回來了，你愛怎風光大葬都成！把我兒子還給我好不好？！還給我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是夜靖國公府喧嚷無比，次日下仆透出消息，靖國公夫婦不堪喪子之痛，徹夜難眠——宮的回應是，再賞了一批錢帛。

    不管周夫人私下怎跟丈夫鬧，對於大部分人來，劉鄭兩家的事情，到這就結束了。

    朝野現在更關心另一件事：雍帝的身體狀況，還有儲君問題。

    後者的問題不在於選擇，對於新生的大雍政權來，二皇子那年紀承位的話，簡直就是在臉上掛著“來篡位、快來篡位”的招牌。

    所以年過束發的大皇子，是唯一的選擇——問題是，大皇子委實沒什威望，看著他長大的新貴中，對這位皇子私下的評價是老實木訥。

    士族那邊的還更好聽點：敦厚文靜。

    士族是很讚成大皇子登基的，從大皇子監國就起用了沈藏鋒跟衛長風，他們判斷這位主兒對士族沒什疏遠之意，而且明沛堂跟瑞羽堂都撫養過他，這回報如此明顯，也讓士族感到支持他登基的話，隻要夠誠心，燦爛前途不是看不見的。

    至於怎個誠心法嘛，數百年底蘊的家族，總能找到哄好皇帝的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