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到東海，相去千餘不止，即便是有矯健的鮮卑族戰馬代步，又晝夜不停地趕路，衛階一行人也到三日之後，方才抵達東海這個瀕臨海域的南晉重鎮。

    這三日，張大擔負著一行人的安全，故而一直都處於警備狀態，極少和衛階等人閑聊，而衛階在和袁湛深入交談一次之後，便把時間都留給了袁湛，讓他自己決定取舍。

    隻是王鎮惡並沒有放棄這個難得的大好機會，一改平日沉默寡言的作風，一有機會便對著袁湛做著一些“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之類的事，袁湛雖然沒有任何不耐煩的表現，卻也幾乎是無動於衷，任由王鎮惡自自話，他連搭腔都很少！

    這對王鎮惡多少有些打擊，他很少如此大費周章地遊一個人，自問自己的話即便不是字字珠璣，充滿著誘惑力，起碼也有著相當的服力，但是袁湛擺出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讓王鎮惡心中充滿了挫折感，等到東海到了的時候，他也已經徹底失去了話的興致！

    二人這幾日的表現衛階看著眼，心中也很清楚袁湛這種反應的原因，他尚在消化衛階此前的那番話帶給他的衝擊，王鎮惡即便是的花亂墜，他也是半句都聽不進去，衛階也不點破，袁湛能毫不懈怠地跟著他們來東海，就已經足以明他的態度，即便他不開口，稍後在東海的表現也能體現出他的選擇。

    “士深兄，事不宜遲，咱們是否直接去師道的據點，找徐道覆的人替咱們傳話？”甫一進城，衛階便提議道。

    並非他心急，而是這畢竟是東海，再加上此番離開建康，必定也瞞不過謝安，如果讓謝安推測到他來東海的目的，後果不堪設想，唯今之計，就是一個快字！

    “叔寶看到前麵的那個十字路口了嗎？”袁湛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頗為開闊的十字路口道。

    “師道的據點不會在設置在如此醒目的地方吧？”衛階皺眉問道。

    “大隱隱於市，這正是徐道覆的聰明之處！”袁湛點頭道。

    “此處路口是東海城內最大的路口，雖然醒目，卻也是人流最為密集，最是魚龍混雜之處，而且此處四通八達，一旦出事，逃脫起來也很方便！”

    衛階微微點頭，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袁湛這也對，想來他在會稽的那段時間必定是花費了不少心思調查，才找到師道的這個據點。

    “還有一點隻怕也是叔寶你難以想到的！”隻聽袁湛接著道。

    “你看著路口的四個角落，分別開著四家店鋪，你能想到這四個店鋪都是師道的據點嗎？還有眼下正在店鋪外擺攤吆喝的商販，他們也都是師道的耳目！”

    “平日這四個據點不會同時起用，都是在有事的情況下才會隨機啟用其中之一來處理師道海上大本營的需求！”

    這真是別出心裁，有備無患了！

    衛階暗自點頭，徐道覆此番考慮果然周全，即便是其中的一個據點被南晉官軍發現，隻怕一般人也想不到這臨近的三間店鋪，也都是師道的據點！

    “這個簡單，既然這四家店鋪都是師道的據點，我們隨便進去一家就行了，反正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徐道覆，而不是要將這些師道的耳目一網打盡！”

    衛階一邊笑著著，一邊牽著馬就朝其中一件酒樓走去，這幾幾人都未曾好好吃過東西，是該找個地方好好大吃一頓了！

    衛階幾人一看就是生麵孔，這一靠近，立刻引起了酒樓外叫賣海鮮特產的商販的注意，隻是這些師道的耳目顯然都是受過專門的訓練，他們雖然心中警惕，臉色隻是稍一緊張之後便恢複自然，麵帶笑容地大聲向他們推薦著擺在身前的新鮮海鮮！

    “幾位大爺，外地來的吧，買點海鮮吧，昨晚才從海撈上來的，新鮮著呢”

    衛階心中暗笑，既然是外地來的，怎會買海鮮？難道買了帶進酒樓去做嗎？心中清楚這些人是故意搭訕，想探聽他們的底細，即便是打聽不到什有用的消息，隻要衛階一接茬，從話的口音大抵也能知道他們來自哪。

    當下衛階隻是微微一笑，也不話，將手中的馬匹交到店二的手中之後徑直就朝酒樓內走去。

    東海隻是一個海邊鎮，酒樓內的裝飾也顯得平實無華，樸實得很，沒有絲毫令人覺得突兀的感覺，隨便找了一個桌子坐下之後，幾人便開始點菜。

    既然來到會稽，會稽特產黃酒自然是少不了的，衛階讓店二溫了四壺黃酒之後，又再點了幾樣帶著江浙特色的菜，便沒有了下文。

    從出建康城開始，張大就繃緊了渾身的神經，這點菜的事自然和他沒有半分關係，而袁湛則是心神不寧，完全沒有心思點菜，王鎮惡就更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衛階幹脆就隻點了幾樣菜，點得再多，再好，這些人也都食不知味，純屬浪費，給他們一人一壺酒就足矣！

    店二的心中卻不痛快了，更是用異樣的眼神不停地打量著衛階等人，臨走之際嘴中還在不停嘀咕：“四個大男人，竟然隻點了三個菜！”

    衛階不以為杵，微微一笑之後喊住了店二。

    “這位哥，請等一下！”

    “這位公子還有何吩咐？”

    店二停下腳步，耐著性子問到，若非衛階麵如冠玉，一看就是個貴公子，這家酒樓行的又是掛羊頭賣狗肉之事，並非真的酒樓，他早就發飆了，四個大男人下館子隻點三個菜，這是男人該幹的事嗎？

    “哥臉色看似有些不虞，是嫌我們點的菜太少嗎？”衛階淡然笑著問道。

    “人不敢！”

    店二嘴上不敢，臉上的不屑卻已經溢於言表。

    “這樣好不好，我這幾位朋友都沒有心思吃飯，不若我多點些菜，然後哥你替我吃完它們如何？”

    店二聞言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們的身份雖然不便曝光，但是這不代表他們就是怕事之人，多少不知高地厚，騎到他們頭上的人，最終都被無情地扔到了大街之上。

    “這位客官是拿人開玩笑嗎？”店二的語氣逐漸變冷，身體也緊繃起來，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不，我是認真的！”衛階一臉嚴肅地道。

    “我這個人平生最討厭兩件事，一是無端浪費，再就是被人看不起，眼下哥你擺明看不起我，這個我不能接受，隻好委屈哥把稍後我點的菜都吃完了，如此也算是兩全其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