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廟奇芳閣茶館大門前——

    達官貴人和富商大賈乘著馬車和自家的豪華包車來到奇芳閱大門外，下車後昂然走入奇芳閣，堂倌看到三部嶄新的包車停在大門前，知道是貴客到，抬眼望去車中走下周世遠，華雲喜，翁少白三人——

    富貴立即喊堂：“周老爺，華老爺，翁老爺三位到——請樓上寬坐！……”周世遠，華雲喜，翁少白三人瀟灑地步入店堂！

    民國時期堂倌從黃包車的車型和裝飾就能一眼望出客人的身份——

    滿清滅亡後，淘汰了雙人轎！交通工具基本上是馬車和人力車，也有少量的腳踏車（即自行車）。汽車很少，富商大賈不是買不起，而是他們的豪宅大都建在狹窄巷中，汽車開不進去，開進去也出不來。所以有錢人家往往先買了包車。

    南京的包車獨具特色：車身漆黑透亮，車鬥是彈璜雙坐墊，套上潔白的布套，兩邊著兩個烏黑亮的雞毛撣子，座前按裝兩個“電石燈”夜間可以走黑路。座位下麵腳踏板上裝有黃銅腳鈴，這個腳鈴由座位上的主人控製，它是發車和停車的信號，主人上車坐穩後，輕踏腳鈴，悅耳的“叮咚”一響，車夫就起步，主人中途要停車也踏鈴，車夫便立刻停車詢問。如果主人有急事，要車夫狂奔快跑，主人便將一隻腳就踏在腳鈴上，前方有人擋路，除了車夫按喇叭外，主人也幫著狂踩腳鈴，發出皖悅耳的“叮當”聲，另外，人力車的把杆上左右兩邊各裝一個黃銅喇叭，這是車夫控製的響鳴器！過往行人擋道，車夫輕輕一捏喇叭後間麵的園皮球，喇叭便發出“嘎咕”聲！行人便迅速讓道

    車夫起步和停車都捏一次喇叭，以示起跑和到達目的地。主人下車後，車夫便將包車停在大門對麵，坐在車鬥前的腳踏板上等待主人，隨時準備拉走。如果主人是去親朋好友家應酬，時間較長，車夫可以進親友家門，坐在門房喝茶聊，中晚還有兩菜一湯招待，如果拉的是太太或少奶奶外出應酬，臨走時主人家還要給賞錢！並再三交待：“走穩拉好！”

    拉包車的車夫不僅有強壯的體力和長跑耐力，而且有拉車技巧。起跑時既穩又快，頭惱反應靈活，善於處理突發事件。一旦發生車禍。寧願自己受傷也要保護主人安全，所以他們的待遇較高，夥食較好！身著長袍頭載禮帽，穿厚底布鞋。拉車時腰間係一條綢帶，把長袍的一角塞在綢帶，不影響大步長跑，也能體現他的身份。

    周、華、吳三家的車型和裝飾不相上下，所以為市民注目。但人們更稀罕的是八抬大轎這不，一乘八抬綠呢大轎悠悠蕩蕩地停到茶樓門口，轎中走出氣宇軒昂的蘭翰林，正巧毛翰林走下包車，倆人一拱手，互相謙讓地邀請對方先行。

    街上行人駐足觀望，竊竊私議：“翰林大人好氣派！”“虎死不倒威！”……

    翰林是清朝的官職，滿清皇帝退位就意味著封建帝國複滅，皇帝都沒了，那來翰林一職？但老百姓願意抬舉他們，本人也樂意接受這頂發黴的烏紗帽！這就明封建意識盤根錯節，一時難以根除，鄔冷梅的離婚案前途必然一波三折，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撥開烏雲見清的！

    富貴報：“蘭翰林，毛翰林倆位大人到——請樓上寬坐！”蘭翰林和毛翰林倆人攜手同時進入大門！

    你看，這一對冤家對頭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妥協了——蘭翰林怕外甥女受老婆婆的折磨放棄前嫌，毛翰林怕女兒受到報複也主動議和，這是“聯吳抗曹”呢？還是“曹吳伐蜀”？朱公館的族人和親親眷眷就是這樣時分時合，鬥來鬥去！

    奇芳閣三樓左側包廂中，鄔冷梅俯視周世遠，華雲喜，翁少白三人與朱直峰打招呼後入

    座。品茶閑聊……

    蘭瑞英問鄔冷梅：“你，這三位公親，今對離婚的態度如何？”

    鄔冷梅歎息一聲答道：“他們當然向著儒傑……極力挽留我！但是，我不會妥協！”

    蘭瑞英又問表妹：“你離婚以後呢？跟著戈矛去美國？”

    鄔冷梅沒有正麵回答，怒氣衝地：“我就是下地獄也比在朱家強！”

    奇芳閣三樓右側包廂中，錢大鈞和鄔豔梅倆人俯視二樓店堂——

    錢大鈞問：“聽周世遠這個人很有實業抱負！他在經營酒廠——釀出金陵米酒，遠銷全國！”

    鄔豔梅一撇嘴道：“他想工業救國，搞造船業破了產！這才經營酒廠，資金靠朱家周轉……受製於朱直峰！”

    錢大鈞頗為欣賞地：“喲，十四歲的女學生不簡單，已知商界內幕！”順勢摟著她的肩頭

    鄔豔梅也順勢錢大鈞胸脯，故作謙虛地：“將軍切莫誇獎我，這是聽我爹的！”

    “哦！那……華雲喜呢？據他是金陵雲錦大戶！和你們鄔家也有關聯？”

    鄔豔梅信口答道“他家祖祖輩輩生產雲錦，我們鄔家祖祖輩輩銷售雲錦，一產一銷，華陳兩家是互相依存的關係！”

    “據你蘭表姐介紹——華雲喜是個大善人！但每夜都要侮辱女工！善人和色鬼雙重人格怎統一？”錢大鈞對桃色事件一向很感興趣！

    鄔豔梅撲哧一笑，介紹道：“華雲喜在門東有四百台織錦機，雇用織錦工人一千多號！一台織錦機上要五個工人操作，整整織三個月才能完成一匹雲錦！也就是，三個月才能拿到工錢！雖然華家從不克扣手藝人的工錢！但工人家揭不開鍋時，是可以向他家預支的！有婚喪喜事也可借債，利息也不高，還不清的舊債可以掛賬！年輕漂亮的媳婦，陪華老爺睡幾夜也可以抵債！所以機房工人都他是大善人！”

    錢大鈞盤根問底笑道：“媳婦的丈夫不是當了王八……活丟人嗎？”

    鄔豔梅歎息道：“人窮誌短，要活命就顧不得名聲了！有的手藝人太窮，借錢娶親，新婚之夜把新娘送去抵債！”

    錢大鈞一本正經地咂著嘴：“這也太缺德了吧！”

    鄔豔梅不以為然：“不！華老爺從不讓新娘子破身，和她當麵清，先回去成親，有喜之後再來陪夜！他，要聚德，讓窮人留後續香火！不能篡人家的種！那家新娘也都知恩圖報，一旦有喜，必來報恩！所以華老爺不娶妾，陪他過夜的新娘子終年不斷！華老爺常，他是早上玩雀鳥；晚上**，過的是神仙日子！”

    錢大鈞激憤地罵道：“這位神仙逼良為娼，舔不知恥？”

    鄔豔梅解釋道：“不是逼，而是兩廂情願！華老爺對人的確很厚道，他的百萬家產也就在兩廂情願中一點一點的消失了！門東人盛讚他是大善人！”

    錢大鈞頗為反感地問：“那門東一帶……民風肯定不雅？”

    “不！”鄔豔梅“門東古風純仆，男人靠手藝養家糊口，女人安安穩穩過日子！隻有

    欠債無力賞還時才陪華老爺過夜！還清欠債後又規規矩矩靠手藝吃飯！俗話，笑窮不笑娼！門東人從不譏笑抵債的新娘，新娘抵債後也決不再去為娼！將軍不能把這個特殊習俗就指責門東民風不雅！”

    錢大鈞大發慷慨：“愚昧無知，愚昧無知！用共產黨的話來——沒有階級覺悟！我要當市長，決不允許這種短期賣身的現象存在！”

    鄔豔梅賣弄自已的文采道：“一位哲人：‘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難道這個現象不合理？”

    “好，換個話題！”錢大鈞淡然一笑，不想辯論，又問“翁少白呢？據他是儒學才子！

    但傾向革命！擁護孫中山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

    “不！原先他是革命黨！狂熱地追隨孫中山！也擁護孫中製定的三大政策，後來對過激

    地工農革命運動不滿！他開始徬徨，現在他隻能接受戴季陶主義！不接受共產主義！”

    “好！我與他可謂英雄所見略同！此人可交！”

    莫蛟龍在眾門徒的簇擁下出現在奇芳閣大門前——

    富貴打千：“喲——！莫爺，您老人家吉祥！朱老爺在《金陵春》化了四千大洋訂了一桌“魚翅烤鴨席”，給您老人家接風！順兒，給莫爺帶路！去《金陵春》！”

    順兒躬身：“是！莫爺請——！”

    莫蛟龍眼睛一瞪：“這是怎地話！你莫爺沒吃過烤鴨？今兒莫爺是來幫朱老板評理

    的，不是來吃烤鴨的！想出花頭徑來趕你莫爺走不是？”

    富貴又慌忙連連打千賠不是：“您老是貴客，人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撥您老的麵子！朱老爺是想好好伺侯您老人家！”

    莫蛟龍一擺手：“少廢話！喊堂——”

    富貴高喊：“莫爺到——樓上請！”

    奇芳閣二樓大堂，眾賓客正在飲茶聊，談興正濃，莫蛟龍走進樓廳，笑語喧嘩的茶館頓時啞雀無聲！眾人目光刷地一下都集中到莫蛟龍身上，而且緩緩起立。

    隻有朱直峰和朱儒傑倆人視而不見，依然穩坐釣魚台。三樓包廂，鄔豔梅指著樓下：“這就是黑龍會的莫蛟龍！”錢大鈞點點頭從皮包中拿出一摞照片——翻閱莫蛟龍、莫老太、仇師爺、黑豹、馬大辮、馬禿頭、馬辮等流氓的頭像照片！

    鄔豔梅驚訝地問道：“喲！錢司令是有備而來呀！”

    錢大鈞正色道：“蔣總司令對流氓的政策是：“先利用，後消滅！”今本司令是又利用又殺伐。我要殺一儆百！”到此眼露凶光!

    鄔豔梅給錢司令甜甜一吻，佩服得五體投地，喊出一聲：“英雄！”奇怪！錢司令眼中的凶光立刻變得柔情蜜意的眼神

    奇芳閣二樓店堂，莫蛟龍掃視全場，高大的茶廳黃幔低垂，宮燈高懸！中堂前的抱

    柱上有一付對聯——

    大工夫工夫一樣工夫，

    人有道茶有道同求有道！

    對聯中間並排設有三張紅木八仙桌。中間上坐的是朱直峰，朱橫嶺，周世遠，華雲喜，

    翁少白，朱儒傑。左邊上坐的是鄔毅泰，鄔毅玖，鄔大東。右邊那張紅木桌上高坐的是蘭翰林和毛翰林。其他貴賓依次而坐。無人和莫蛟龍打招呼！

    莫蛟龍氣壯如牛恭拱手：“朱春大老板！你是城頭上掛肉——好大的架子？怎，我

    莫爺來了你不賞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