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關嵐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蘆海 本章:第一百七十九章 關嵐

    李府東廂房燈火通明,李硯雲坐在湘榻上輕輕摩挲著鋪在腿上的金色襴邊大紅織鳳喜服,指腹沿著金色鳳羽攀上衣領,撫摸著一邊領子上鑲著的蓮子米大的九顆大圓珍珠,玉指的顏色與珍珠幾乎渾然一體。

    “二姐的這套喜服可算是繡好了”,擬香笑吟吟地捧過茶盅,擱到紅木矮幾上,“大姐這些累壞了吧”,她順著李硯雲的目光看去,“這樣別出心裁的喜服即便宮最好的繡娘也是繡不出的,二姐穿在身上一定美若仙,她也一定會記得大姐你這一針一線的恩情。”

    “她不怨我我就謝謝地了,哪還敢承望她感激我”,李硯雲笑若丹霞,“母親每日在濟過堂不問俗事,汐兒沒有娘親親手縫製的嫁衣出嫁,未免淒涼,將來也難免會被裴家的妯娌取笑,我這個做長姐的怎忍心看著她受委屈,隻是汐兒這孩子未免太過驕縱,如果不把她鎖在屋子,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事呢。

    自古娶則為妻,奔則為妾,以她的性子和那個叫劉摯的私奔根本不是什意料之外的事,我們堂堂首輔家的千金怎可以隨便嫁給人家府上仆人的兒子為妻呢,更何況,梅家與我們李家如今已是勢同水火了。”

    擬香寬慰道:“二姐年紀尚,又從養在深閨,哪懂什世事人情,隻覺得誰能順著她的意,誰就是對她好,眼下二姐想不明白也是情理之中的,等過上一段時間,二姐為人妻為人母了。自然就會理解您與老爺的一片苦心。”

    李硯雲握起她的手,笑道:“擬香,這些年多虧有你在我身邊,時時寬我的心,我心的苦也隻有你最清楚,我自就沒有娘,也不知道娘親是誰。長得什模樣。也從來不知道有娘疼是什滋味,遇到了什委屈事都隻能打斷了牙和血往肚子咽,身邊隻有你能讓我傾吐肺腑。

    尤其是這雙腿殘廢了之後。那段時間我脾氣暴躁,常常拿你出氣,把你打得渾身是傷,你也沒有嫌棄我。一遍一遍的鼓勵我,安慰我。喂我喝藥,夜夜陪伴著我,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在外人麵前對你嚴厲。可心中早已經把你當作自己的妹妹。

    我想一直把你留在身邊,但我知道你未必願意,沂王姬妾眾多。我也不想你跟著他受委屈,你放心。待我親事定了之後,我就給你尋個好人家,再給你備上一份豐厚的嫁妝,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著,笑著用手絹試了試眼角,目光滑過榻上的大紅喜服時,不禁黯了黯,“隻是我現在這副樣子,也不知道要什時候才能出得了閣,怕是要拖累你再為我守個一二十年了。”

    “姐,擬香跟著你去哪都不委屈”,擬香垂眸,聲音低低的,“你跟沂王的親事肯定很快就能定下來的,我們不是已經通知了安插在沂王府的暗樁了,隻要她一得手,姐便能如願以償。”

    “如願以償?”李硯雲一雙杏眼難得的透出幾分哀色,矮幾上的琉璃宮燈映射到她的眼中,迷離閃爍,“三年前通知文繡的時候,你也過這句話,可是,現如今,我也依然還是李家的大姐,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經失去了最好的年華,失去了飛棲梧桐的羽翼,失去了握住一切的資本。”

    擬香蹲下身子,替李硯雲搭好腿上的蜜合色絨毯,笑道:“姐,你怎忘了你跟我過的話了,你人總該是要向前看的,不要總想著自己失去了什,而是要想想自己還有什。姐是京城第一美人,才貌雙絕,誰要是有福氣娶了你呀,不管是家運官運還是財運一定都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李硯雲臉頰上的梨渦深深的:“把這件喜服收起來吧,等會兒拿去給汐兒試試,有什不合適的地方,我也還有幾日時間可以改改”,頓了頓,“父親今日去過濟過堂了,有什消息,汐兒成親那日,母親會出席?”

    “夫人總歸是二姐的生身母親,雖然文定時沒有出席,但濟過堂那邊已經傳出消息了,夫人初九日便會出堂,還要替二姐梳頭呢”,擬香一麵心翼翼地疊著喜服,一麵微笑道,“想必夫人也不想二姐嫁到裴家受委屈。”

    李硯雲笑著點了點頭:“你去見過關嬤嬤了,她的傷怎樣了?”

    “已經好了七成了,若不是那晚在滿庭芳被司馬驥的仆人傷到,估計早就好了。”

    “這些年來我們李府送往各個府邸的細作都由關嵐一手調教,她精通六藝,不僅武藝出眾,色藝更是雙絕,她也一直是我們間接聯絡黎家的紐帶。

    當初訓練這些細作的時候,一時尋不到合適人選,而且這也不能像富家公子考狀元似得請一大推教書先生取長補短,所以黎楚澤才特意送了關嵐過來,她幫了我們李家很多大忙,可謂勞苦功高”,李硯雲眸光轉冷,“隻是,她畢竟是黎家的人,黎家幫助我們,但同樣也有索求,雖然這樁事情已經秘密進行了許多年也未曾露出破綻,但夜路行多了總會遇到鬼,我心也總是有些不安,萬一事情敗露,這個關嵐必須要死。”

    擬香想了想:“關嵐武功高強,不是一般人能動得了的,而且我覺得黎家特意把關嵐送來,其實就等於是讓關嵐抓住我們的把柄,好把我們緊緊攥在手心。”

    李硯雲的麵色已經完全恢複了平素的冷厲端嚴:“等我與沂王的親事徹底定下來之後,就把這些細作全部撤掉,關嵐也必須要死。梅蕁不是等閑之輩,她一定察覺到了我們李家有這樣一個花襲閣的存在,隻不過關嵐隱藏極深,她摸不到實質的證據罷了,所以花襲閣要盡快解散。不能讓梅蕁查到任何蛛絲馬跡。”

    “那這些細作要不要也一並處置呢?”擬香眼底的光芒一閃即逝,以她的聰慧是必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的,隻不過李硯雲一向不喜歡太過聰明的下人,她這問也是想讓李硯雲對自己放心。

    “不,她們不能殺,隻殺關嵐一個就成了”,李硯雲聲音冷冽淡漠。“細作人數眾多。殺她們不但費力,而且會引起她們拚死的抵抗,到時候她們被逼急了。反而會壞事,但如果關嵐死了,便會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她們都是關嵐的弟子。武功自然不會高過師父,隻要師父死在了我們手上。她們自然不敢出去隨便胡八道。”

    擬香作恍然的樣子,點頭笑道:“姐睿智,擬香受教了。”

    “時辰不早了,我們去西廂房吧”。李硯雲抬手整了整鬢發,撣了撣身上的湖綠織雲雁潞稠褙子。

    擬香應了一聲,出門喚了幾個婆子進來。將李硯雲從湘榻上了扶到了花梨木輪椅上,然後簇擁著去了西廂房。

    到了李硯汐的房門前。眾位婆子都自覺地垂手侍立在廊下,見婆子拿了鑰匙開了鎖,方推著她進了屋中。

    屋子跟前幾日不大一樣,不再是一地狼藉,卻是幹淨的很,幹淨的什都沒有,除了四麵雪白的牆以外,隻剩下一床一榻一桌一椅,一點兒多餘的東西都沒有,空空蕩蕩的,連茶碗茶杯都沒有,不過也是因為反正吃喝都有專人遞送。

    斜坐在架子床上一直守著李硯汐的王媽媽見到李硯雲過來,忙起身一麵擦著淚水,一麵退到了陰暗的角落。

    王媽媽也被鎖在了這間屋子,這是李舜特意吩咐的,明麵上是照顧李硯汐的起居,實際是不讓她有機會去濟過堂向楊泠通氣,等到成親那日,即便楊泠知道了,也已經木已成舟,無法改變了。

    除了王媽媽之外,其他的丫鬟廝也遭到了嚴厲警告:若是誰敢去濟過堂胡八道,廝就送進宮中為監,丫鬟則送到教坊司為妓,嚇得府上的下人這幾日總是惶惶不可終日,巴不得二姐趕快出閣。

    隻是令她們不解的是即便他們想去通風報信,夫人也是不會見的,濟過堂這多年的規矩,他們又不是不懂,再了,即便夫人知道了,也未必會反對,嫁給裴家五公子對李硯汐來是最好不過的歸宿,雖然李硯汐不同意,但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夫人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這點道理她會不懂?

    對於這一點其實李硯雲也微微有些疑惑,但也隻能認為這是父親太過謹慎心的緣故。

    未等李硯雲使眼色,擬香便很乖覺的退出了屋子,而且很細心的關上了門,重新上了鎖,以防李硯汐趁機逃跑。

    李硯雲轉動輪子行到架子床邊,望了一眼這個自被禁閉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的妹妹了,她隻望了一眼,便駭了一大跳,接著她就感覺到自己的心忽然被什攪得劇痛,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紛紛落下。

    僅僅十多日不見,李硯汐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得,仰躺在床上,麵色灰敗,臉上瘦削的顯得顴骨有些高,鴉發鬆散,額角上還有好幾道深深的血痕,從前水靈靈溪水般的眼睛竟像是完全幹涸了似得,沒有半點生氣,滿眼都透著深深的絕望之色,直直地盯著冰裂紋的花板,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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