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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鍾後，莊妍進入了彌留狀態，開始她年輕僅有30歲生命的最後倒計時，讓時光像沙漏般一點點從指間的縫隙中逃離。

    因此，當莊妍被體內的陣痛折磨的難以忍受，筆直的坐直身體，發出無法呼吸而又壓抑不住的竭力叫喊時，她的手也漸漸努力向前探去，仿佛想要抓住自己正在升天的生命。

    “妍姐！妍姐！”我眼淚不停掉落下來，親眼看著曾經最愛的人，在自己麵前耗盡生命慢慢死去，這種折磨根本無法形容。

    而莊妍明顯是聽到我跟婷婷的呼喚了，但是她的眼睛已經看不見，她的目光被降臨的死亡蒙住了。我不知道在她生命的最後一秒，存活在她腦海中的神識在思考什。

    不過，在莊妍呼吸困難的前一秒，她都在呼喚我的名字：“……嘉豪……婷婷……”連續微弱的呼喚了好幾聲後，一切都歸於寂靜的狀態，從她眼睛最後流出的默默無聲的眼淚來看，她離世了。

    “妍姐，我真的……”

    我哽咽的厲害，看莊妍的眼睛還睜開著，似乎正在看著自己靈魂升天的方向。於是我強忍悲痛，合上了她的眼睛，替她整理發絲，並擁抱親吻她的額頭。這些就是我跟她最後的親密動作。

    看到媽媽毫無反應的躺在床上，婷婷身體顫抖，麵色驚恐的看著這一切，扭頭問我：“嘉豪哥哥，媽媽怎了？”

    “她死了！”我硬著頭皮回答

    “死！就是你之前說過的死亡嘛？”婷婷驚恐地說：“那我還能見到她嗎？”

    “見不到了！”我手腳癱軟地說：“永遠也見不到了，她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一個叫「莊妍」的女人了。”

    ……

    兩分鍾後，我拉著嚶嚶哭泣的婷婷走出了icu病房，好友們幾乎都垂頭喪氣，兩眼含淚的站在通道，隻有梁靜璿和陳曉彤，強忍著情緒跟醫生溝通後續事宜。

    看到我出來，醫生除了說「節哀」，沒有說任何話。醫生對生命的凋零已經麻木了。因此進去查看各項儀器的數據後，他正式向大家宣布了莊妍死亡的消息。

    我知道莊妍過不久就要送到殯儀館冷藏，然後火化。因此我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讓醫生讓我在icu內，給莊妍做一場簡易的「升天禮」，為此我願意支付高昂的費用。

    有感於我的一片赤誠之心，醫生跟院申請後，院長同意了我的要求。

    這樣，安娜跟梁靜璿以最快的速度，往醫院附近的商場購買了套價格昂貴的禮服，以及需要的配飾和化妝品，一同帶回來的還有兩支蠟燭。

    莊妍出生在香港，她跟父母都信奉基督教。我沒有任何信仰，但我辯證卻並不抵觸任何傳統的學問。所以當陳曉彤和米薇薇，按照莊妍辭世前的囑托，給她換上大方得體的穿戴後，我把她的手呈交叉放在胸前，在床頭的四角各點燃一支蠟燭。

    窗外，夕陽正緩緩滑落，在天邊印出霞光。

    我幾乎不敢看莊妍的臉，因為隻要燭光一晃，她微笑的臉龐和緊閉的嘴角就影影綽綽的，看起來放佛麵頰在蠕動，讓我產生誤以為她還活著的錯覺，以為她還會醒來，用慣有的迷人微笑看著我說：“嘉豪，我就知道你會來！”

    婷婷捂著嘴巴，始終在哭泣，她看著蠟燭，像看童話故事一樣問：“嘉豪哥哥，這些蠟燭是媽媽的生命嗎？她會上天堂嗎？”

    我露出苦澀的笑容：“會的。如果老天能看見她生前遭受的折磨與苦難的話，一定會讓她上天堂的。”

    話音剛落，我突然全身為之一怔，感覺一股好似風一般的東西，圍繞著我的身體轉了一圈，仿佛眼前開啟了一扇看不見的門：我感受到了一次死亡，一場不朽的愛情。

    許多破碎的片段也在腦海中漸漸清晰起來，猶記得逃課被莊妍帶著去海邊，猶記得陪她流浪在買醉的街頭，猶記得她靠在買來的敞篷跑車旁，醉意朦朧的說：

    “嘉豪，我是真的愛你，你知道嗎？”

    “嘉豪，你說過，等你大學畢業，等我離婚了，你就跟我結婚，是真的嗎？”

    “嘉豪，你知道嗎？婚姻對女人而言就是賭注，沒有任何保障。如果我能養育子女的話，我一定要有個女兒。我去過西拔牙，不管是在格拉納達還是巴塞羅那，我在街上都能看到很多當地麵孔的夫婦帶著一個麵孔的女孩，一開始很奇怪為什這樣的家庭組合那常見，後來問了當地的華人超市老板才知道，這些女孩都是收養的棄嬰，她們從小就被自己的親生父母遺棄，後來幸運地被福利院收養。我希望我能脫離某些傳統的束縛。”

    猶記得帶我到喜歡的西餐廳吃飯，站在高處俯瞰夜景時，那場安慰我難受迷茫時說過的話：

    “妍姐，你知道我為什喜歡站在高處看夜景嗎？”

    “為什？”

    “我不知道這是老天的饋贈，還是我什時候養成的，我小時候，很想跟別的孩子一起玩，可是我漸漸發現，隻要跟我一起玩，遊戲的氛圍就必定不快樂，而我是很想帶給大家快樂的，可我總是做不到。我很難過，問自己為什會這樣？

    漸漸的，我發現，要想遊戲快樂的唯一辦法，就是我不出現在遊戲，選擇站在旁邊當個觀眾，看著他們玩，看著他們在歡聲笑語中長大，看著他們聚會、聊天、戀愛、看電影……他們笑我就笑，他們哭我就跟著哭……如果他們突然走了，我就站在原地傻笑或者發呆……我就這樣站在原地傻笑發呆了二十多年，終於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傻子……”

    “嘉豪，你為什要這樣呢？為什要為別人活著呢？”

    “你現在看得李嘉豪，才是真正的李嘉豪，是他不作任何掩飾本來該有的樣子。我曾經說過：我想努力變成想象中的樣子；可你知道我想象中的樣子，是什模樣嗎？一個孩子，一臉幸福的躺在一個女人的懷。這就是我想象中的樣子，我夢寐以求的生活。”

    “嘉豪，你這話是說給我聽的嗎？你很愛我咯？我很喜歡一句話，送給你吧！”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