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生命力遠比搖光想象的要強得多，明明身上已經挨了數十劍，傷痕交錯，皮開肉綻，一騰空便血如雨下，一落水便紅如墨潑。可疼痛仿佛不能減緩它行動的速度，反而刺激著它力量的加倍爆發，殺紅了眼，也不再和同伴配合消耗搖光的體力，自顧自地橫衝直撞，迅猛如電。

    幾個回合下來，搖光解決了斷尾的一頭，剩餘的四頭和她一樣都受了傷。她也逐漸感到體力透支，行動不如之前高速利落，握著龍牙的手也發麻發痛。她的臉被怪物的血液染紅，胸口起伏，喘息劇烈，一雙眼冰冷殘酷，溫柔不再。

    剩下的怪物分外難纏，盡管遍體鱗傷，卻絲毫沒有動搖生命的根基。自己沒有傷到它們的要害，這些怪物異常聰明，憑著高速護住了自己的要害。

    龍牙銳不可當，對準那頭傷痕累累的家夥，準備發動最後一擊。

    怪物比她更快，張牙舞尾般向她撲過來，張開的巨嘴腥臭撲鼻。想咬死我嗎？她注意著另三頭怪物的動向，不躲反而主動迎上去，龍牙在空中拉出一道絢麗的光輝。

    但她很快便意識到不對，那怪物竟在兩者交鋒的那突然調轉方向，強有力的長尾橫掃而來，竟然擊中了她的頭。感受到脖子發出的恐怖脆響，猝不及防她被這巨力甩出三丈多遠，無力再反撲，整個人如同秋風中的落葉隻有下墜，狠狠地朝水麵砸去。憑著本能瀉出靈力，白色的光芒如水波一般散開，她甩了甩暈眩的腦袋，眼前發黑，而脖子疼得要斷裂。

    一時間有什在腦海中蘇醒、爆炸、毀滅，白茫茫的一片。

    而就在她暈頭轉向的片刻，另一頭怪物卻乘虛而入，找準搖光即將落入水麵的瞬間，猙獰的巨嘴猛然咬住她的腰腹。

    冰冷的牙齒刺入血肉，最後的溫度消失殆盡，無邊的血腥瘋狂彌漫，像是一場化不來的濃霧。

    劇痛直達心尖，肝膽俱顫，她卻在死境中看見生機，反手便將龍牙完全沒入了怪物的腦袋之中。

    明明是生活在水中的冷血動物，噴濺而出的血液卻滾燙得仿佛紅熱的岩漿，直衝臉頰，將眼睛都染得隻剩刺目的赤紅。

    怪物的生命與身軀在瞬間相互剝離，灰色的眼睛不甘地熄滅，利齒也再無力咬緊。

    水麵上的光芒擴散開去，承載著怪物的重量幾近崩潰，身形瘦弱的少女滿身血汙，烏青的怪物咬在她的腰間，牙齒嵌在血肉。這一幕殘酷得像是地獄的畫卷，女孩變成浴血的修羅，以死與怪物相搏。她剛剛扳開怪物的嘴，腹背之上的數個血洞便一齊湧出殷紅的血。一聲抽氣，她忍住劇痛，一腳把怪物的屍體踢進水中，轉身便看見另三頭怪物爭先恐後地向她遊曳而來。

    搖光顧不上疼痛，顧不上血流如注，揚手把劍鋒準了對敵人，踏水狂奔而去。

    她最後的靈力燃燒起來，踏在水麵的每一步都有水花飛濺而起，水聲響徹如歌。她的眼睛赤紅如血，又幽深似紫，而每一點每一滴爆發而出的力量都在囂叫著殺戮！

    一往無前！

    一時之間，一人三怪肉搏般糾纏在一起，不知是誰的血誰的肉一齊紛飛，終於陷入了癲狂。

    南筱和朔望依舊隻能驚心動魄地觀看那一場昏暗地的廝殺，身居安處，心卻隨搖光似孤舟在滔風浪沉浮。

    少年忽然意識到自己與她之間的距離，絕不止千溝萬壑，他慚愧於自己的無能，唯有真正的強大才能保護自己所珍視的一切。他仍不明白的是，像搖光花朵般的女孩為什要卷進這殘酷的危機中來，而神月教也遠不如他聽的那美好。

    他不知道的是，像搖光那樣的人，從出生就注定不凡，從就身居高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一旦他們倒下，會有成千上萬人爭先恐後踏著他們的屍體，搶站他們曾經占據的高位。

    一刻鍾被無限拉長，生與死卻隻隔了半口哽在喉嚨的氣息。

    等到血色的光芒宛如火山噴發般灰塵洶湧的時候，爆發過後，光暈如水波般擴散開來。而爭鬥的中心，靈力澎湃，幾道水柱衝而起，漫大水仿佛一場傾盆大雨，卻怎也洗不盡濃烈的血腥。

    三頭怪物已無力垂死掙紮，沉屍水中，流不盡的血將那片水域染成淡淡的紅色。

    耗盡靈力的女孩連同生命一齊耗盡，臨死卻也不忘把武器牢牢抓在手中。她在水流中緩緩墜落，一手放在胸前，輕輕地闔上雙眼，蝶翅般睫毛停止了顫動。

    朔望眼睜睜地看著搖光血紅的身影一點點沉入漆黑的潭水之中，女孩曲起的身軀宛如淡淡的殘月，卻比星墜毀的星辰還耀眼，卻動也不動，直至完全被水吞沒。

    “搖光！”他大叫一聲，想掙脫南筱的懷抱，卻被少年用力拉回。

    “筱哥哥。”朔望激烈地掙紮，那個時候隻想跳進水中隨女孩而去，連腳上的疼痛都忘得一幹二淨。他的目光由下而上，隻看見少年蒼白尖削的下顎宛如出鞘的刀，卻不為所動。“快救她呀，她要死了……”他急得哭起來。

    水聲囂囂，光影悠悠。

    南筱這才如夢驚醒，驚恐地瞪大眼睛，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他們之間隻不過隔著十丈的距離，他伸出手卻觸摸不到那濕透的衣衫。他的眼睛再也容不下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