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虧欠的，終究是還不上了。

    一縷淺紅色的血從他的口角流出來，他動了動嘴唇輕聲道：“你贏了，亦或是我們都輸了。”

    “不是這樣的。”南晴煙恐慌地搖頭，手掌還留在白支離破碎的心髒，不停道：“不是這樣的……你……你應該殺了我呀！”

    白跟著搖頭，那雙碧色的眼像星辰一樣熄滅，他的口中湧出更多的血，在他的胸前像是盛開了一朵又一朵死亡之花。白站立不穩向前倒去，整個人無力地撲進了南晴煙的懷，腦袋靠著她劇烈顫抖的肩膀。

    “對……對不起。”最後一縷熱氣噴在她的耳邊，這些年白都來不及對南晴煙的一句。

    而南晴煙卻整個人抖如篩糠，感受到白的血流了她一身，她尖叫道：“我才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們之間隻有仇恨而已。”

    “可你……畢竟還是晴霧的妹妹，這也是那個人……所希望的吧，約定我也算實現了。”

    “什……什？”南晴煙依舊難以置信，她眼睛浮起了淺淺的淚，明明終於殺了敵人，明明大仇得報，她卻沒有絲毫的快意，反而像犯了大罪一般無盡懊悔。殺死姐姐的妖孽已經死了，辱沒極晝帝國的妖孽已經死了，她心的仇恨應該煙消雲散，可他在那一刻應該與她同歸於盡才是最好的結局。為什沒有殺了她？她已經活不下去了，殺死他耗盡了她所有的生命。可為什不殺了她呢？他應該同樣恨她才對！

    在離開極晝城的時候就做了最後的打算，絕對要殺了狐妖，而自己也將死在他的手。這簡直成為她的夙願，卻在得到實現的最後一粉碎。而她多在這個時間上停留一刻，便是在無盡的痛苦中繼續煎熬。

    兩行清淚從她的眼中流淌出，在雪白的臉頰上留下了濕潤的痕跡，淒風吹得兩個人白發紛紛揚揚，突然有了短暫的交纏。她把卡在白胸腔的手緩緩地抽出來，連同破碎的血肉，白的身體完全依靠著她不往下倒，她顫巍巍地伸出手，輕輕地擁住了他。

    時光如長河洶湧而過，再回到他們初見的時刻，絕不該以這樣的結局終結。

    像是最尖銳的利器紮進心髒，凝的目光從幽死寂的麵容上挪開，驚恐地看向白，隻看到他靠在仇敵的懷中動也未動。這是絕不可能出現的場景，她的瞳孔收縮如針尖，陰影在心頭匯集，嘶聲叫道：“白！”

    可白卻沒有立刻抬起頭來或者是回答她，反而如一道雷霆將南晴煙從恍惚悲傷中驚醒過來，她渾身一抖，猛然鬆開手將白的身體退出去幾丈遠。那白色的身影仿佛是一道逐漸消沒的光。

    霽初還死死地抱著幽，一抬頭便看向白如流光般漸遠，她沒有幹涸的淚水再次充沛如雨。而凝站起來，向白奔了過去。

    南晴煙看著那三千白發在空中飛揚如舞，空空如也的懷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縷詭異的溫暖。她呆呆地站著，形容枯槁，白發和紅衣一齊在風中起伏，連同千瘡百孔的魂靈仿佛也被風吹向了遠方。朱蓮的效力即將過去，她離死不遠矣，隻是連死也不如自己所願。

    而這個時候，每個在場的人都感受到從地麵傳來的震動，一開始隻是峰鳴般的顫抖，緊接著幅度越來越大，簡直如同狂風過境一般所有人都站立不穩而東倒西歪。這是真正的山崩地裂，絕世的妖魔在地底翻滾作祟，即將重見日。

    斷裂的聲音宛如悶雷從地下傳出，令人心悸，地上堆積的亂石和樹木開始四處滾動，飛沙走石，鳥獸逃竄，整個半月山戰栗不安，宛如鼎沸。地麵四分五裂，縱橫交錯的裂縫向遠處蔓延開去，像是有無數猙獰的惡鬼要從漆黑幽邃的地底掙紮而出，整座山仿佛是一葉舟在驚濤駭浪中沉浮，即將被滔大浪徹底吞沒。

    狹長的溝壑猛然從凝的腳下拉開，她若是再遲疑半步，便跌落進仿佛野獸的大嘴。她跟著山巒搖晃，身體的靈力還能支配著她自由行動。而這所有的樹都被折斷，平坦如原，遠處白的身體則沒有可以依靠的地方，跟著晃動的地麵滾來滾去。

    南晴煙還能保持著站立，這地動山搖來得毫無征兆，她心頭的陰雲不散，無法預料即將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