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不對，是地底下昏黑地，感覺不到時間流逝。

    從傷口的結痂程度和餓了幾回肚子判斷，王十三猜自己應該在這迷宮一樣的密道躲避了差不多兩。

    兩日兩夜，白雲塢主緊綴在後，追殺不休，老賊敢點火把，又有夜明珠照亮，王十三卻是兩眼一抹黑，逃起命來跌跌撞撞，全靠記憶，十分得狼狽。

    白雲塢主先追至西山的出口處，發現絞盤被毀，咒罵一聲，掉過頭來在附近尋找。

    他猜得不錯，王十三隻對這一帶比較熟，而且他事先將吃的喝的便藏在這周圍。

    老賊待他如此執著，王十三不知該哭該笑。

    往好想，王十三未及截斷通往南城外的通道，老賊還有退路，現在帶著金銀財寶撤走完全來得及，出了奉京之後高海闊，依他的身手，下能奈何他的著實沒幾個，它日未必不能卷土重來。可老賊偏就認準了死咬著王十三不放，非得置他於死地，這兩日別離開奉京了，連受了重傷缺醫少藥的東方都沒空回去看一眼。

    可對王十三而言，連睡覺都得睜隻眼睛的日子著實難捱，兩下來，他也隻打了一個盹，還做夢夢見自己無聲無息死在這密道中，化成了一灘爛泥，跟著驚醒，發現出了一身冷汗，傷口疼得厲害。

    兩當中最緊張的時刻，莫過於王十三擦拭傷口的時候，白雲塢主毫無征兆地自黑暗中向他撲來。

    王十三反應地稍慢些，被他一把抓碎護體的氣甲，拿住了左邊的肩井穴。

    王十三向後猛然一掙，老賊五指鋒利如刀，生生在王十三肩上抓下一塊肉來，頓時血如泉湧。也就是王十三有有內功護體，換成別人，這半邊膀子非廢了不可。

    王十三掉頭就跑。白雲塢主嗅著血腥味飛身追至，抬腿狠狠衝著他後背踹去，王十三猛一回身，白雲塢主這一腳不偏不倚踹中了他手的一個酒壇。

    “嘩啦”一聲響。酒壇子像女散花一樣碎裂開，密道頓時充斥著濃鬱的酒氣，久久不散。

    白雲塢主再去找王十三，已是蹤影皆無，直氣得他破口大罵。

    這等朝不保夕的日子令王十三迅速憔悴下來。贏得喘息之機的時候，他忍不住想，照這個樣子下去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文笙會來，他的這種堅持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不管怎樣，王十三都不會放棄，這是他和老賊在武功之外的一場較量，老賊是為泄憤，他是為了爭命。

    到這時候，他才豁然明白。原來人生於世，沒有無用的經曆，亦沒有白吃的苦。

    時候直至出頭之前他在王家善堂受的那些罪，經曆的那些生死考驗，曾經王十三不是沒有怨懟過，怨親生父母將他隨便托付給外人，怨王家父子明明拿了好處，卻不把他當人待。現在他卻忍不住想，冥冥中自有意，當日的那些磨礪都是為了今這一戰準備的。

    到第三。長時間不睡令王十三腦袋木木的，他甚至覺著耳朵出現了幻聽，好像真有古琴聲從遠處傳來。

    王十三躲在密道深處，心神恍惚地想。等同文笙成了親，一定要回去看看嘉通的大雪，還有雪中的狀元橋……

    過了一陣，古琴聲不但沒有停，還有接近的趨勢。

    咦？王十三回過神來，將耳朵貼在冰冷的石壁上。心頭激動：是真的啊，文笙真的找他來了。

    離遠有好些人一起喊：“白雲老賊，你的手下都已伏誅，你也逃不掉了，還不自縛雙手，滾出來投降！”

    這些人一遍一遍地喊，聲音很整齊，開始離遠聽不真切，好半王十三才勉強聽明白了，地道攏音，回聲一直在耳畔嗡嗡，叫人心中大定，果然是自己人破開機關殺下來了。

    王十三立即前去與眾人會合。

    這兩三下來，他早把地宮往西的這半邊通道摸了個滾瓜爛熟，知道前頭有個岔路口隻要堵死了，白雲塢主便插翅難飛，隻能在西山附近打轉轉，而西山的出口早被他破壞，這便相當於關門打狗，甕捉鱉。

    奶奶的，這段時間在老賊身上受的氣，非得連本帶利討回來不可。

    他飛身往回去，那邊白雲塢主意識到不妙，也在向回趕。

    兩人幾乎是同時自兩條岔路衝出來，相隔不過數尺遠，黑暗中他們看不到對方，隻聽風聲便戰到了一起。

    這才是真正的生死相搏，王十三硬撐著半步不退，生怕一讓就叫老賊逃了。武器上王十三稍占便宜，他用的是之前在內庫挑中的寶刀，而老賊到現在身上連道傷痕都沒有，狀態比他好太多了。

    王十三一邊將刀舞動得密不透風，一邊氣沉丹田，撮唇而嘯。

    老賊出指“砰”的一聲彈在刀身上，令斜削而至的利刃在空中滯了滯，另一隻手掌如挽千斤重量，向著王十三連拍了兩記。

    王十三應對起白雲塢主這足以拍碎石頭掌法頗為吃力，硬接的瞬間渾身一震，沒敢後退卸去力道，硬生生受住了，隻覺喉嚨湧上一陣甜腥氣。

    白雲塢主打得性起，厲聲道：“再來！”舉掌再度拍下，距離王十三左胸隻有半尺遠時，借著黑暗遮掩，突然幾根手指微蜷，變掌為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