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約莫一個時辰，便瞧見樓梯口有了動靜。先是四個穿著精幹的護衛下來，然後是一對中年夫婦，雖然穿著不怎顯眼，不過身為上位者的威儀卻掩飾不了。然後跟著兩個婆子，又是四個穿著與之前有異的護衛，再就瞧見一身玄衣的聖上扶了一個女子一同下來，身後跟著兩個十五六的丫頭。

    聖上側著身子，從趙晨的角度，隻能瞧見他微微側著頭，臉上表情雖然冷，可也很是緩和，似乎正對旁邊的婦人什。那婦人看不清臉麵，隻能看見她露出的粉紅色衣衫和下頭的寶藍色裙子。

    趙晨忽然覺得怒氣上湧。聽齊楚兩國聯姻之時，趙晨心就有些不是滋味。方沐陽故去，方姐還立誌為方沐陽守孝三年，可當時明擺擺地露出對方沐陽情意的聖上卻馬上又要另外立後。不過男子相戀本就有悖世情，聖上如今是一國之君，立後之事刻不容緩，又是兩國聯姻這樣的大事。趙晨誰也沒，隻是悶在心不悅了好幾。可是現在看見聖上與另一個女子同進同出，還一副關懷的模樣，趙晨就有些忍不住了。

    他們一行人並沒有注意到趙晨，徑自出了酒樓，趙晨便忍不住跟了上去。沒多久便讓侍衛發現了，低聲報給了齊旻。

    方沐陽在旁邊聽見，回頭一看，便與大喇喇跟在後頭的趙晨打了個照麵，心道果然躲不過，隻好望著趙晨微微一笑。

    瞧見前頭那個婦人回頭，趙晨一雙眼隻盯著齊旻，開始並沒注意到。可她朝著自己微笑點頭，顯然是跟自己打招呼，趙晨眼光一轉，便立時楞在原地，猶如被雷劈中一般，動彈不得。

    原聽那位夫人跟方姑爺相像，可沒有想到像到這個地步。若是摘了金釵，換上長衫，可不是活脫脫一個方姑爺？

    齊旻心歎氣，吩咐侍衛請趙晨過來。方沐陽則歉意地對林華清道：“碰見個故友，怕是躲不過去了，舅舅舅母先逛著，我略耽擱一會兒就來。”

    林華清搖頭：“你自己瞧著辦，莫誤了事。”

    方沐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點頭應下，轉頭對齊旻道：“你也先回去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

    齊旻有些不放心，對著走路搖搖晃晃的趙晨瞪了一眼，握了方沐陽的手卻不肯放開，隻道：“我陪著你就是。”

    方沐陽無奈地笑了笑，並沒反對。反正她能的都了，現在跟齊旻馬上大婚，以後就是夫妻，能坦誠相對，信任有加是最好的，也就無所謂避忌齊旻的事情。

    侍衛很快返回酒樓，重新要了一個雅間，端上香茗。齊旻看了一眼，捏了捏方沐陽的手，便出去了，隻留下方沐陽與趙晨。此時方沐陽就後悔沒有帶碧文和碧波出來了。她往後人在深宮，有的事情必然需要身邊的人去處理，可是知道的人太多又不好，總不能讓兩個白知道太多，唉，真麻煩。

    趙晨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幾次想要端起自己麵前的那杯茶，手都抖得厲害，端不起來，他幹脆將手縮回袖子頭，毫不避諱地盯著方沐陽打量，似乎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一個洞來。

    方沐陽無奈地笑了笑：“趙晨，腿腳可好利索了？”

    很多年沒有人叫過他這個名字了，趙晨身子震了一下，已經肯定了眼前這婦人打扮的就是方姑爺，開口卻答非所問：“你到底是誰？”

    果然是趙晨，一開口直指問題核心，方沐陽想了想，往後不定還有用到金幫的時候，便也沒有瞞他：“大楚樂安長公主，秦。”

    趙晨緊緊閉眼，額頭青筋直蹦，一字一頓地問道：“你一直在耍我們？”

    金枝玉葉，流落民間，易釵而弁，任憑是誰，想到的第一個可能性都是被當做了這位公主的掌中玩物，趙晨有此反應方沐陽並不奇怪，隻是心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畢竟是一同從苦難頭拚搏出來的同伴，連他都這樣看待自己，其他人就更難了。所以方沐陽沉默了一會兒，自嘲地輕笑了一聲：“你若如此認為，那我也沒什好的。你走吧，隻當今日未曾遇見便是。”

    她能從一無所有到創立金幫，自然是下過一番苦心，可如果兩廂反目，她也不是非金幫不可。畢竟比起當年，她現在手上的資源更多，莫是將金幫解散，就是重新扶持一個能與金幫抗衡的，也不是不可能。有她一句話，自然有人動手去辦，隻是可惜了幾人多年的情分。

    趙晨聽見這話，悚然而驚，人也漸漸冷靜下來，恢複了常態，再聯想到方沐陽上京前就曾對自己流露出要離開的意思，顯然是早就有過打算的，心百味陳雜，話到嘴邊卻不出來，隻問了一句：“為什？”

    方沐陽搖搖頭：“沒有為什，有的事情，我不方便，隻能我對幾個兄弟，一直是真心相待。如果你們覺得還能相處，往後有什事情，一聲，我自當幫襯。如果心不舒服，你把印章帶回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