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雖然想起了賀長衫這個人，想起了曾經偶然的相遇，可曾經那個少年，對不起啊！以身相許這樁買賣，哀家已經和師父做掉了。

    哀家就是對他的敵意消減許多。

    一路上，賀長衫大約也是因為哀家想起了他是誰，臉色和善許多，對哀家也是百般容讓，大有舊賬一筆勾銷之意。哀家也真是醉了，原來如此陰險狡詐的賤骨頭，內心這般幼稚。

    他肯定記恨哀家很久了，因為哀家當初把和他的約定忘記了，還忘得是一幹二淨。盡管他什也沒有出口。比如，他或許在心怒吼：老子當年不是告訴過你老子叫賀長衫嗎？！還是你巴巴兒求著老子告訴你的，哪有轉頭就忘記的？！

    “賀長衫。”哀家鮮格格地喊他。

    賀長衫抬頭瞧本宮一眼，不話。

    “你怎就成皇上的九皇叔了？你真的是皇親國戚？那你真名叫什？姬長衫？姬清風？”哀家聞著他身上的酒香，精神好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麻醉的作用。

    哀家琢磨著，這清風王除了鮮少見人外沒什大不了，但與萬年病號賀長衫連在一起，左右上下都十分詭異。哀家不上什地方詭異，反正賀長衫身上沒有皇親國戚的影子。如果把死老頭、趙蔥、姬初弦和賀長衫擺一塊兒，哀家下意識就會把賀長衫劃分開去。油和水不相容啊！他和他們一看就不是一樣的人啊！

    賀長衫沉默許多，正當哀家以為他要無視哀家的問題的時候，他：“皇親國戚這種命是要看臉的，我可沒有。”字麵的意思好像是他在怨自己那張病歪歪的臉沒有好命，再看他那欠揍的表情，又分明是根本看不上。

    問他其中緣故，這廝就故意不了，吊著人胃口，委實讓人恨得牙癢癢。

    等到九寧山的一切安頓好，哀家窩在不算簡陋的院子，百無聊賴，初冬的，外麵一點聲音也沒有，仿佛置身另外一個世界。哀家向來喜動不喜靜，心道是未來三年如一日的枯燥生活，該找些什樂子調劑調劑好呢？

    正苦思之時，賀長衫如鬼魅似的閃身進來，毫無聲息，哀家壓根來不及喊黃花，人已經在眨眼間被這萬年病號帶到了後窗，他身輕如飛鳥，帶著哀家咻地飛出去，飛上了，踩了一根樹丫，又飛出一段，起起落落也不過是點頭的功夫，再落地時哀家早就驚呆了。

    真他老母的刺激！

    “教主。”

    暮色沉沉，邊有倦鳥歸巢。哀家立於一片樹林中間略開闊處，下方是個山坳。九寧山一帶山嶺起伏綿延，山勢錯綜複雜，聽許多進山打獵的人都會迷路，貿貿然沒有活膩的人會去深探。

    叫這聲的是個女人，嗓子微微沙啞，有中性之美，也有些耳熟。至於哀家為何能辨出這是個女人，因為她就遠遠站在那兒……

    抓住哀家胳膊的賀長衫高冷地應了一聲伴隨兩下悶悶的“咳咳”，哀家隨之抖了三抖。這“教主”二字，一聽就是十分有地位的人啊！帶著濃濃的江湖氣息，叫人興奮不已，隻不知道他是哪個教的教主。

    女子給賀長衫行完禮，走近到麵前，隱在樹影子的臉便顯露出來。哀家脫口而出：“你不是桃醉樓那個女書嘛！”完一陣唏噓，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書女子給了哀家一個白眼，她在綠頤城時就不是很待見哀家，哀家將理由歸結為她傾心於哀家下第一高富帥的師父，吃不到葡萄心酸，就羨慕妒忌哀家。

    “教主，都準備好了。”女書向賀長衫稟報。

    哀家好奇，都準備好什了？他抓著哀家一起來，莫非是準備好了要對哀家做什？！哀家想罷，渾身緊繃，忍不住掙紮起來。

    賀長衫此時的臉已變回當日在一二門初見他時的模樣。哀家依稀記得他還是少年的樣子，與“清風王”那張臉才是一個係列，想必賀長衫平凡到不能再普通的臉是他易容的，他這個怪人卻是更喜歡自己變醜。

    “走吧。”賀長衫吩咐完，朝前開路。他一向比較自我，話做事全然不管別人的感受，比如現在，他二話沒直接點了哀家的穴。本來他是想抗走的，後來大概想起了與哀家的舊情，遂改成了抱。

    哀家欲一聲謝謝你大爺的，驀地發現，他連哀家的啞穴也給點了！

    那兩人一前一後穿梭在叢林間，全然沒有受到九寧山迷路傳的影響，就跟回家似的熟門熟路。至山坳處，有一塊大石，樣子不上古怪，就是很大，叫人不能忽視。賀長衫和書女子在石前停下，書女子上去胡亂走了一通，像是哀家時候常玩的跳格子，誰料大石頭旁邊就露出個洞眼來。

    哀家再度驚呆，可惜不能發聲驚歎。

    這到底是要幹什？！他們又是哪冒出來的江湖人士？！

    興許哀家的眼神和表情太過震撼，賀長衫低頭瞧了哀家一眼，居然安慰起哀家：“你放心，不會害你的。”

    憑良心講，哀家真放不下心。

    此情此景，不禁抑鬱，如果師父跟哀家一起來九寧山，賀長衫哪還有下手的機會。季越你在哪？想著想著，眼淚水就忍不住在眼眶打轉。好像生病的人特別容易悲情和脆弱。

    洞眼之內的路又窄又深，好在頭頂嵌著夜明珠，隱隱的光照著路不算太黑。目測那夜明珠個頭挺大，哀家恨師父不在身邊的間隙，抽空感歎了一下這地方主人的奢侈，拿夜明珠照路的，除了皇陵那些大爺們，大概也就這家了。

    行過一盞茶的功夫，終於見到一扇門，門上有圖案。哀家認得，是猰貐踏蓮重生圖，從前在女書的扇子上見過，一二門的門簾也有這個圖案。阿迷猰貐踏蓮重生圖是刻在極凶的棺材上的……當時哀家還以為這女書是一二門的幕後老大，怎會這膚淺……

    石門啟動，隱約聽到其中轉軸的滾動聲，你無法想象門後麵的那些黑衣好似泥鰍的教眾們是如何魚貫而出又井然不亂地全部跪在地上，一塊兒高喊：“恭迎教主，恭迎聖女。教主千秋萬代，聖女洪福齊！”

    “……”哀家都看懵了，可惜被賀長衫點穴不能讓下巴掉下來。

    很久以後，賀長衫也不願意承認，他一開始點哀家穴道的原因之一是擔心哀家見到如此滂沱的陣勢的時候會做出什坍哀家自己台還丟他臉的事兒。難為他也有護短的心。

    在一片敬仰的目光中，哀家被賀長衫抱著，接受了教眾們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