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歌隨便找了個背人之處將洛燼炎丟下。粗魯的動作令他踉蹌幾步撞靠在樹上，一聲悶哼衝口而出。

    “自己脫還是讓我動手？”蘇雲歌雙手環胸，冰冷的目光從他冒著冷汗的額頭一直滑到不住顫抖的大腿。看這樣子他的傷恐怕不輕。

    洛燼炎掙紮了兩下，勉強倚靠在樹前站定。額角的亂發將同樣低垂的臉孔擋住大半，失去血色的唇角卻挑起一絲自嘲的弧度。

    “想做的話等離開召月國如何？你知道我的配合度很高，玩什花樣我都依你。”

    真是個不怕死的男人！蘇雲歌覺得腦門上青筋直跳。既然不聽，她隻當他選擇後者。一伸手，掌指已抓向他的衣袍。

    “慢著！我……脫！”見蘇雲歌幹脆的動手，洛燼炎終於生出了幾分慌亂。

    蘇雲歌對待自己的衣服都沒什耐心，若是她我來，洛燼炎的袍服十有八。九會變成破布。

    隨著布料層層剝落，洛燼炎優美的身形逐漸袒露出來。一片片形態各異的淤傷齒痕也隨之落入我眼中。實話，這些深深淺淺的色澤在洛燼炎泛著柔光的肌理襯托下，竟如同散落的繁花，很有幾分殘酷的美感。但當看到他白色的下裳沾染著斑駁的血漬時，心頭隱約升起的那一絲灼熱瞬間散去。

    上前兩步靠坐在樹下，蘇雲歌拿出水囊和傷藥道：“趴過來。”

    “我可以自己來。”洛燼炎猶豫了一下，沒有動。

    “那你快點。”蘇雲歌沉下臉，語氣卻在他似高傲又似哀求的複雜眸光中柔軟了幾分。“你知道我們沒時間浪費。”

    或許他原先的傷勢並不嚴重，但經過馬背上不住的顛簸折磨，造成的後果就很可觀了。按理應該讓他好生休息，什也不能再騎馬了。隻可惜蘇雲歌明知他已痛苦不堪也要讓他忍耐下去。他們務必要在兩內趕到指定位置，不然真讓召月國相的部隊圍堵在途中麻煩就大了。

    “唔……”瞬間繃緊的身體和被自己壓抑住的悶哼聲在在體現出洛燼炎的痛楚，蘇雲歌的神情不由一頓。

    “接下去的路還有很長，你……撐得住？”蘇雲歌低聲問道。

    “你的藥不錯！”洛燼炎靜了片刻，忽而撐起身子回頭笑道。

    如豹般矯健修長的肌體扭轉出優美流暢的線條，那雙惑人的鳳目內頭一次出現了清澈而堅定的笑意。沒有譏誚、沒有冰寒、甚至沒有那幾乎揉刻在他骨子的高傲。

    “當然。這是最好的藥！”蘇雲歌輕笑。摟著他腰背作為固定的手掌，順著他的脊椎滑到他頭上揉了一把。另一手的力道也不由放輕了不少。

    “待會兒你和我騎墨焰。”上完藥，她揀衣衫柔軟處撕下一幅。折疊數次後墊在他身下，這才幫他把衣袍穿好。黑子的速度和穩定都遠在其他馬匹之上，有她幫他駕馭，縱馬對他的傷害會得多，也不會影響到行程。

    “不！”突如其來的反對讓蘇雲歌一愣。

    “給我個理由？”

    “雲，私下你怎樣對我都好，我全都依你。隻是在我的子民麵前，我有我的顏麵要顧。與你單獨離開已是不該，若連騎馬都要你幫忙，太也難看……”

    “幼稚！”蘇雲歌冷冷的打斷了洛燼炎帶著些許求肯的話語。

    “你若還能自己騎馬，我又何必多事。難聽些，你便是自己馭馬也證明不了什。我們不是郊遊而是在逃命。這種時候我若由得你任性，一旦被你被那姓龐的捉將回去，我保證到時你會更難看。”

    毫不客氣的態度讓洛燼炎的臉色一白，方才褪去的清冷與譏誚再次浮了上來。

    “你的對！其實這每個人都知道我是靠什才存活下來的，不過是個破爛肮髒的身子，還扮的哪門子清高。”

    “我承認以我現在的體力恐怕連伺候你都勉強，所以扶我回去好？”清清淡淡的回答、失去神采的鳳目，還有自動偎靠過來的溫軟身體讓蘇雲歌胸口意外的一滯。

    略俯身，幹脆的將他扶起。舉步前終是忍不住低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懷中的身體輕顫，靠在在她肩頭的腦袋並未抬起，隻是勾在她肩上的手臂稍微緊了那一下。

    出得林來，便將洛燼炎放於墨焰背上。

    “黑子，你背上這個叫洛燼炎。他身上有傷，待會你要跑穩點，多照顧他一些。”也不管它是不是聽得懂，蘇雲歌在洛燼炎看瘋子的目光中伸手摟了摟墨焰的大頭，認真的交待。好在黑子給麵子，低低的嘶鳴一聲，似真似假的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慕容家一人上前稟報道：“公子，適才接到第一組傳訊，召月國城衛在我們離開後一個時辰內便調集了近千的人馬。雖不敢肯定，但極有可能是追捕我們來的。”

    “這快？”蘇雲歌也不由一驚。

    在都城之內調集大量人馬並非簡單之事。何況召月國正值權力交替的敏感時期，任何軍政的行動都會或多或少的受到製約。

    按照她的推測，最糟糕的狀況也不過有人不懼她等龍神侍者的身份決意追擊，但倉促之下可用人手超不過百人。

    可召月國這幫王八蛋竟然有能力在短短時間內給她在人數上加了個零，就好像他們的權勢絲毫未受影響一般。

    蕭無在幹什？難道他連都城內最基本的軍事力量都控製不住？還是姓秦的發瘋了，根本不留人馬製約龐潛？事到如今，她實在分析不出這幫鳥人的思考模式。相對的，他們的行動也越來越危險。

    莫名的，蘇雲歌嗅到了一種不對勁的味道。

    “追擊的人馬調集得太多太快，若還走官道，我們很快就會被追上。”慕容山焦急的道。

    翻身上馬，一手挽韁一手將洛燼炎攬抱入懷。“不用很快，恐怕已經追上來了。”凝神望著遠處激蕩的煙塵蘇雲歌不由深吸一口氣。

    “給我傳信出去，通知接應人員按第二套方案行事。慕容山、慕容肅，你們把沉重的行囊捆到洛燼炎原來的馬上，頭前開路。慕容增、慕容行，你二人的馬匹最慢，殿後警戒。接下來隨時準備換馬，其餘人等居中策應。我們走山路！”一磕馬腹，眾人斜衝入林。

    林中的路況到底比不得官道，單是無數抽刮而至的枝杈便已讓趕路的眾人叫苦不迭。有蘇雲歌的回護，洛燼炎倒是沒受多少苦楚。但當眾人穿林而出卻看到一隊嚴陣以待的兵卒時，連蘇雲歌也忍不住暗中叫苦。此時再想回頭無異於癡人夢。

    “雲，他們是龐潛的人。”洛燼炎湊在她耳邊低聲道。

    “媽的，姓秦的和姓龐的不是死對頭？”難怪秦亦這老狐狸敢在這檔口把城衛調出來。問題是這兩個家夥不去爭權奪利，反而大張旗鼓的咬住他們不放，實在令人費解。

    “都聽好了！”蘇雲歌壓低了聲音飛速道：“待會我會上前交涉。若他們當真是衝著我們來的，恐怕就隻有硬闖一途。你們幾個注意力集中些。聽到我出‘沒問題’三字，慕容肅和慕容蛟即刻以慕容家雷火彈開路向西南衝。慕容山、慕容增向西北，慕容奉和我一起殿後，繼續製造混亂。慕容行、慕容勇帶著其餘三人立刻護著洛燼炎趁亂西上寓山，直奔潛蛟嶺。那有人接應你們。對方到底不過百餘人，隻要將他們隊型衝散，你我並非全無機會。”

    洛燼炎的身子一震，自然知道蘇雲歌打算丟卒保車，抓著她衣袍的手不由緊了緊。

    蘇雲歌故作從容的拉開他的手，翻身下馬。離開時低聲道“黑子，待會給我快些跑，洛燼炎的命就看你的了。”

    “雲……你……心些。”囁嚅了半晌，洛燼炎終究還是隻了句不疼不癢的廢話。看來什也比不過求生的欲。望。不過這倒也無可厚非。雖然救他的心意不假，她卻也沒有為他送命的打算。

    能救則救，真到了山窮水盡之時，她多半會先行脫身。反正他身為一國質子，最多不過再受些折辱。性命應當是無礙的。但這幫兵卒對其他人可不會留情。

    她自己命一條倒也無所謂，可倘若這條命上還掛著昊的性命，就什也不能亂來了。何況，她若死了，蕭南朔多半是要難過的。隻是不知容千尋他會不會有一絲不舍？

    洛燼炎站定的地方距離龐潛的軍卒不過百餘米，一路走來蘇雲歌卻滿腦子都是些紛繁無聊的念頭。看來這些日子真的是太鬆懈了！警醒過來，她立刻提氣調息。微垂的眼簾內湧起一絲絲興奮的猩紅。

    隨著前行的腳步，她身體每一塊肌肉的運動都逐漸協調成同一種韻律。那是屬於她獨有的死亡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