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將

    上官雲飛的麵孔扭曲，心如油煎火灼，隨時都可能停止跳動，就此沉眠。

    他眼中無淚，隻有複仇之火蓬勃燃燒；然而他手中無牌，唯有拿生命做注，意圖為自己的使命落下句點。

    直到此時，上官雲飛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在為什試探。

    他是將軍，是高階煉體士。雖是凡人，在家族中地位不低。有些事情他知道，而且懂。

    然而他終究是凡人，地位再高，終究高不過凡人的極限。有些事情他懂，卻無奈。

    今的行動過於突兀，上官家族準備得再充分，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完成全族動員。既然動了手，就必須考慮到龍氏的憤怒，也就是，上官家族倉促行動，之後必然倉促出逃，對應的，就必須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而自己，還有這兩千名上官姓氏的族人，就是那隻斷腕！或者，是斷腕的一部分，也許隻是一根手指，也許連一根手指都不如。。。

    這才多大會兒功夫，一千五百人幾近全滅！唐青擁有的實力，顯然不是自己這兩千人所能對抗。雖然五百重騎氣勢如虹，雖然身邊的兒郎還在奮力呼喝與咆哮，但是上官雲飛明白，自己已經敗了。

    敗得很慘，而且毫無價值。

    上官雲飛絕不相信，以上官家族的底蘊與人脈，會對唐青的實力判斷錯得如此離譜。如果不是唐青的本事太大，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族中的修士上層，或者上官老祖，是故意為之。

    “以絕對的實力壓迫對手，試探唐青身邊有沒有高階修士跟隨，尤其是龍氏高階修士，甚至是王跟隨。”

    這是上官雲飛的任務，也是他的笑話。

    唐青何需什王，何需什高階修士，人家根本就沒動手，人家零傷亡啊！

    “不可能讓所有的上官族人都平安出逃，既然逃不掉，就讓他們去死！”

    以注定逃不掉的軍卒作戰，成自然最好，不成也不至於傷筋動骨，如能在帝國攪出一場大亂，還可以分散龍氏的注意，不能全力投入到追擊中。

    或許，這才是自己的真正使命吧。

    明白了或者猜到了長輩的用意，並不能讓上官雲飛就此安心，雖然他已經得到承諾，自己的家可保安全，自己也可抽身而退，不必戰死沙場。

    然而他不能，他也做不到，更無法理解。

    唐青身上，究竟有什東西值得老祖下此血本，不惜將一切計劃提前？

    仇恨？別鬧了，大家族為了那點仇恨就紅眼，早就被滅了無數次。

    神器？那隻是傳好不好！上官雲飛聽過滅魔刃這個名字，當時隻是一笑置之，眼下看來，卻是唯一得通的解釋。

    他無法也不敢對老祖的心意妄加評論，然而上官雲飛有一個疑問：“神器如果那厲害，為什會流落人間？”

    持有神器就能無敵的話，那它根本就不可能流失，更不可能長埋地下不知多少萬年。況且大家都知道，唐青是被一名巫師**老劫持而走，假如唐青真能從**老手中奪取神器，上官老祖又憑什覬覦？

    唐青露麵不是一兩了，龍氏的人沒辦法，上官老祖憑什認為他行？好吧，就算他能搶過來，他能留得住嗎？

    懷璧其罪這樣淺顯的道理，上官雲飛不相信老祖會不懂，所以他越發迷惘，不知該如何自處。

    “現在這樣也好，不用再想了。自己為之付出一生的心血已經盡喪，一手帶出來的子弟已經快要死絕，自己的家有托，自己已經活了近百年，自己。。。”

    “總之，我也不活了！”

    心這樣想著，上官雲飛赤紅著雙眼，策騎狂奔。

    煙塵蔽月，蹄聲如雷，五百鐵頭犀逐漸加至最高速，竟跑出千軍萬馬的氣勢。整齊的步伐仿佛擁有節律，大地如心髒起搏般與之呼應，聲聲敲打在人們心頭。

    距離尚有兩千碼，那種鋪蓋地般的壓力已經讓人透不過氣，騎士們帶著無邊的仇恨與憤怒，以決死之心發起衝鋒，五百人卷起的煞氣凝聚到一處，恍如實質。

    他們已經放開一切，將所有雜念拋之腦後；心唯一還記得的，是要將對麵的敵人碾成粉碎，替自己的族人也替自己，消除那一抹揮之不去的怨念。

    直麵這種排山倒海席卷而至的浪潮，身經百戰如狼牙也不禁色變。論實戰經驗，狼牙戰士們少有人能及，然而零星戰鬥或與妖獸廝殺，和這種集團式的衝鋒相比相差太多。那種感覺不像是在與人作戰，更像是麵對大地之怒，蒼咆哮，風雲怒吼，直欲讓人窒息。

    已經開始打掃戰場的狼牙戰士紛紛停下手的活計，帶著震驚遙望著那堵迅速接近的浪牆，心中凜然。

    就連修士都為之震撼，他們極少有成百上千的大規模作戰，甚至連超過十人的群戰都寥寥無幾，更不會也無法想象，區區幾百凡人發起衝鋒，竟讓人生出麵對威的感覺。

    不能修士沒見識，關鍵是沒有興趣和必要。除了那些因功法特殊需要收集怨氣與死靈的修士，誰會沒事跑到戰場上去修煉。眼下的這一幕，無疑讓他們的看法為之轉變，再不敢如以往那樣對凡人過於輕視。

    “這幫傻貨，動作還真不慢。”

    唐青頭都懶得抬一下，隨手彈出一道劍氣，將一名苦苦掙命的軍卒腦袋射出一個血洞。那名軍卒幾乎被腰斬，居然還能苦熬至今，為的是等到一個偷襲的機會。眼看這幫男男女女遊山玩水般遊蕩而至，他憋著最後的力氣，竭力想要揮出一刀，擊殺或是砍傷任意一人，替自己和兄弟們討點利息。

    為了這個目標，他以令人恐懼的堅忍強壓傷痛，任憑肚腸戀戀不舍地流淌在身體之外於不顧，也確實避過了狼牙戰士的逡巡，卻躲不開炎龍候雲淡風輕的目光。連抬手的動作都沒做完，他就被一道劍氣射爆眼球，也掠走了最後一絲生機。

    他選錯對象了，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將目標放在明顯最容易得手的雙兒身上。直到臨死，他還在心狐疑想著，為什唐青的伏兵中會有個十來歲的女孩，難道他以為這是遊戲，可以如踏青一樣輕鬆安閑嗎？

    “我操，居然還有漏，兔崽子們怎做的事，非得黑爺發火！”

    墨青遠遠看到這一幕，瞪著牛眼朝周圍一通批判，儼然是軍中領袖摸樣。狼牙戰士集體給了他一個後腦勺，心想你丫拽個屁，還不在咱們編內好不好。再了，誰能在頭兒身邊玩陰招，根本就是不知死活。

    “那塊兒可是你幹的，刀把倒是挺長，砍人隻砍一半兒！”德羅巴護犢成性，趕緊揭發墨青的粗心大意，巴不得唐青聽到。

    “原來大塊兒刀把都能砍人，厲害啊！”唐力馬上跟著起哄。

    “砍人一般般，砍壞不少盔甲。”羅高舉著兩塊斷成兩截的護心硬鎧，示意墨青必須為此負責。

    “黑你個蠢貨，把刀還來，丟我老人家的臉！”歐冶子氣得不輕，老臉通紅喝罵道。

    “我日！”墨青傻了眼，不敢和歐老頂嘴，晃著大屁股轉身去和屍體慪氣，再不吱聲。

    周圍一片哄堂大笑。

    這一鬧，原本緊張的氣氛為之一鬆，幾百名戰士調笑之餘，心卻都上了根發條，幾乎是以翻著草根捉螞蟻的姿態，認認真真地查看每一具屍體。稍有疑慮就補上一刀，還專門挑脖子眼睛下手，看起來很殘忍，實際上是怕將那些人的盔甲毀壞。

    這些都是上好的鎧甲，可以直接裝備在預備役戰士身上，回收利用價值很高的。當然了，這種心思不足為外人道，至於那一條條光豬一樣的屍體會不會讓人覺得惡心，就不是他們所要考慮的了。

    “素素妹子，別光顧著看美男，留點神啊！”唐青對這種情形很是滿意，心來了興致，隨口調戲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