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玄子……難道他瘋了？”鮮於瑾瑜站在李玄的身旁，聽了李玄痛罵儒生的一番話，早已驚得目瞪口呆。“這不是犯傻嗎？竟然在朝堂之上來這一出，他不是瘋了是什？”

    鮮於瑾瑜即使跟著李玄在指南道院共事了那久，也不知道這玄子心中竟然藏著這股對儒學的深深怨念，一時間，心直打鼓，這可是真的冒了下之大不韙啊，唉，為啥非要語不驚人死不休呢？

    大殿無人再話，氣氛顯得異常地沉悶。眾人都在等著聖上明裁。

    豈料李隆基忽然開口道：“都沒人再辯了？那好，今日廷辯就此結束，退朝！”

    真是莫名其妙，就這樣結束了？幾乎所有的官員都不敢相信，興師動眾的搞廷辯，卻這樣不了了之！

    李隆基又道：“李愛卿，朕聽你彈得一手好琵琶，今日午後，就來長生殿試試身手吧！”

    言畢，隨著幾個黃門轉入了後殿。

    “皇上要單獨召見這子！”幾乎所有的官員，都明白這是一個信號，意味著這個劍南來的毛頭子，將要一步登了，而朝中的格局，必然麵臨著新的變化。

    李林甫一係的官員們，都把眼睛去看著這瘦的老相爺，心都在納悶。李相爺威立朝堂十餘載，怎今卻明明白白地在向一個黃毛子示弱了，難道他也有所顧忌？

    其實，大唐的官員對道教玄學並無抵觸，絕大部分的官員士子，都在經學詩文之外，以老莊道家，魏晉玄學作為精神上的寄托。但是，李玄作為一個新進道舉進士，居然在朝堂之上，公開謾罵儒學種種不堪，到時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隻有一個人心偷樂，這便是當朝兵部尚書，集賢院大學士，左仆射陳希烈。

    沒想到，這劍南李玄這一鬧，竟然給寶朝政的新局創造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陳希烈暗想，要是抓不住這次機會，恐怕今後還不知會有什樣的局麵呢。

    陳希烈向來標榜黃老之學，他本人也是個仙風道骨的樣子。雖然他並不是道教中人，但對於皇帝崇道之心，卻是摸得很透的。他曾經注釋《南華真經》和《文始真經》，這完全是仿效今上的禦注《道德真經》，這使他在大唐的士林之中，也獲得了極高的清譽。

    多少年來，在李林甫的重壓下，他一直以一個好好先生的麵目出現在朝堂上。在自己沒有實力的時候，他不能跟李林甫爭權。李林甫是出了名的口蜜腹劍之人，整起人來從不手軟。經過十年的清選，這朝堂之上，真正敢反對李係的人，幾乎都被清出了廟堂。

    自寶以來，李林甫一意提撥番將，將各鎮的節度使人選，幾乎重新洗了一次牌，這下的兵權，便牢牢地被他掌握在手，可以，除了李隆基的衛戍部隊，神策羽林二軍之外，各地邊將，幾乎都是李林甫的人。像哥舒翰，皇甫惟明，高仙芝等悍將，大都唯李林甫馬首是瞻。就連安祿山這等驕悍之人，也拜伏於李林甫的門下。

    陳希烈從骨子對胡人番將有著生的警惕，這不是什夷夏之防，而是五胡亂華的教訓太過深刻，他總覺得有一，這些邊將們一旦坐大，終究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但他雖然名義上是兵部尚書，卻沒有實權，隻要李林甫一不倒，就輪不他來發號施令。而藩鎮諸將，也沒有把他這個好好相公放在眼，這讓他既感到憤怒，又有幾分有心無力。

    李林甫一不倒，自己就一不得上位。

    大唐的朝政，眼下是李林甫這個強人一手把持。再加上從魏晉以來，一直成為朝廷支撐力量的世家勢力，比如崔盧張等數百年延綿下來的世家弟子，眼下都在朝中盤踞，這些人雖然並非李黨，但輕易之間，也不敢跟李林甫叫板。而且，更可恨的是，這些世家弟子，從來沒有把崇尚道學的陳希烈放在眼。世家所傳的，是經學，而且還是儒學的正統經學。

    楊國忠在劍南派實力人章仇兼瓊，鮮於仲通支持下，走起裙帶路線，短時間便積聚了不的勢力，成為朝中新的一股政治勢力，偏生他們把持的，是朝的經濟大權。章仇雖未入閣，但一直在戶部尚書的任上幹了好幾年，而楊國忠也是從戶部度支郎開始，接管了府藏及戶部的財權。

    陳希烈清楚地看到，李黨，世家，楊黨，這三股勢力一直在擠壓著自己。他到現在才真正的後悔，自己從未在朝中培植屬於自己的勢力。

    眼下，突然來了個道舉狀元，而且這一百名新進的道舉進士，眼看著便由李玄領頭，一陣亂箭，射向了李黨和世家勢力，雖然知道李玄的指南道院，跟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關係密切，但無論如何，自己再不出手，便真的要錯失良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