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魚（1）

    人魚麵目模糊，周身籠罩在光暈中，有一種聖潔感。

    隨著郵輪乘風破浪，逐漸靠近島礁，人魚身上的光芒也一點點褪去。

    在黎雲看清人魚的麵目之前，莊雪霞醒了。

    開門的響動驚醒了莊雪霞。

    羅蘭君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霞霞？霞霞，你沒去上學嗎？你不舒服嗎？”

    羅蘭君的聲音透露著擔憂，不過莊雪霞隻顧著氣惱羅蘭君打斷了自己的美夢。

    她將頭埋進了枕頭。

    羅蘭君走進房間，推了推莊雪霞的肩膀，又伸手去摸她的額頭，焦急問道：“你哪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你煩死了！你回來幹什！你不是不回來了嗎！”莊雪霞尖叫起來，抬手甩開羅蘭君。

    羅蘭君踉蹌了一下，手中提著的東西落地。

    她靠在牆上，臉色不太好看，低著頭看向撒在地上的病曆本和檢查報告。

    莊雪霞憤怒地瞪著羅蘭君，等著她的解釋。

    羅蘭君什話都沒說，隻是默默蹲下身，收拾地上的東西。

    莊雪霞隨著她的動作垂下視線，又猛地扭頭，將自己重新埋進枕頭。

    黎雲在那一秒看清了地上的東西。

    病曆本上的名字他不認識，但看出生年份，應該是羅蘭君的長輩；檢查報告被蓋住了一大部分，看不到結論，隻能看出是肺部CT；驗血單上一大片被標出來的箭頭，高高低低，看情況不太好。

    “我給你微信上轉了錢。你自己點外賣吃。”羅蘭君扔下這句話，就轉身去櫃子翻找什東西。

    窸窸窣窣的響動不絕於耳。

    莊雪霞隻覺得更加煩躁，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在心中不停尖叫，胸腔的酸脹感讓她擠出了眼淚。

    羅蘭君離開了。

    關門聲後，房間陷入了死寂。

    黎雲仍舊能聽到莊雪霞內心暴躁的叫喊。

    他暗自歎氣，試著安撫她的情緒，將自己在那一秒看到的檢查報告投映到莊雪霞的腦海中。

    莊雪霞隻是瞥了一眼，根本沒過腦。黎雲卻是清楚那些報告可能意味著什。

    母親的忙碌、祖父母的消失，或許並不是莊雪霞自以為的那樣想要丟掉她跑路。

    黎雲的這種嚐試在幾分鍾後就不得不中斷了。

    他的腦袋一陣陣地發疼，隻覺得有一根筋在腦袋跳舞，跳得他想吐。

    也可能是因為莊雪霞內心的哭喊刺痛了他的耳膜。

    黎雲切斷了自己和莊雪霞的聯係。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還站在宿舍門口。

    他已經累得感覺不到疲憊了，隻剩下了大腦的抽痛。

    算了……莊雪霞的事情待會兒再說吧……

    黎雲揉了揉腦袋，打開宿舍門。

    李叔正和薛小蓮一起吃早飯。兩人熱了速凍包子和牛奶，吃得津津有味。他們都不是挑嘴的人，也不擅長做飯。比起現做的熱乎乎的早餐，他們更願意少跑一些路，吃速凍食品解決。

    見黎雲回來，李叔招呼道：“怎回來了？易心將你趕回來了？早飯吃了嗎？”

    黎雲搖頭，“我睡一會兒。待會兒再跟你說發生了什。”

    李叔神情一正，“你快去休息吧。”

    黎雲拖著腳步進了房間。

    李叔擔憂起來，“哎，小黎這小夥子就是太拚了，也太熱心了。”

    薛小蓮小口、小口地咬著包子，“你不支持他這做嗎？”

    李叔搖頭，“總要先照顧好自己，才能幫助別人。而且……”他頓了頓，“該怎說呢……救急不救窮。看到人站在大橋上準備跳河，你應該去拉一把，救下來之後問問他有什困難，能幫就幫一把。可要是有人三天兩頭地鬧著上吊，這怎救？總不能自己什事情都不做，不上班、不幹活了，就一直盯著他吧？”

    薛小蓮喝了口牛奶。

    這說著，李叔又是感歎，“唉……如果是自己家人，也沒辦法。我以前廠一個同事，小孩瘋了……也很作孽。談朋友談到要結婚了，發現那男的在老家早就結婚有小孩了，還說什兩頭大。小姑娘逼著對方離婚，那男的不答應，她跑男的房子燒炭一次、放火一次。後麵男的直接賣了房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她就徹底瘋了。我同事和他老婆隻能每天盯著她。最後沒盯住……我同事那天值夜班，被叫回去的時候，老婆、女兒、家都沒了……”

    薛小蓮順口問道：“你同事後麵怎樣了？”

    李叔答道：“不知道。他後來不來上班了。廠給他安排了宿舍，安排人輪班看著他，廠長、書記一直給他做思想工作。他有一天突然不見了，廠派人找了很久，還報警了。也沒找到。可能……是去找他老婆孩子了吧。”

    薛小蓮看了眼李叔，“你的人生閱曆也挺豐富的。”

    李叔失笑，“活得久了，就什事情都會遇到。”

    “等他活得久了，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薛小蓮看了眼黎雲的房門。

    李叔也看了過去，又輕輕舒了口氣，“小黎以前大概也沒什親近的人……”

    李叔死後還掛念著李阿姨和早就成家立業、步入中年的幾個孩子呢，在酆都也有江龍昌這個老哥們。黎雲隻是在最初去尋找了一下早已故去的父母，找到父母，確認他們已經沒有了神誌，隻留下殘魂徘徊在死亡那一刻後，他就再無其他聯係人。

    “這大概是他保持自我的一種方式吧。”薛小蓮喝掉了最後一口牛奶。

    李叔怔住了，再看向緊閉的房門，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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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時新聞：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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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雲一覺睡醒，腦子清醒了很多，不再有那種疼痛感。

    他感覺到身體，或者該說是靈魂都變輕了許多。

    黎雲打開宿舍門，一時愣住。

    李叔和薛小蓮正坐在餐桌邊吃早飯，牛奶和速凍包子，怎看怎眼熟。

    難道他睡了沒多久？黎雲疑惑著，還沒開口，薛小蓮就抬眼看向他。

    李叔也看了過來，笑了笑，“你醒了。終於醒了……”他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接著說道，“小蓮說你要多休息。我還擔心你在房間出了什事情。”

    黎雲意識到了不對，掏出手機一看，他這一覺已經睡到了周六。

    “我得去王怡秋家！”黎雲立馬想起了之前答應王怡秋的事情。

    李叔疑問：“小秋？她家出什事了？”

    “等我回來再說吧！”黎雲急匆匆地就往外跑。

    “哎！唉……”李叔想叫住黎雲，卻隻看到了黎雲的背影，隻能歎氣。

    薛小蓮笑了笑，“年輕人還是忙碌一點好。”

    李叔看看薛小蓮，苦笑一下。

    黎雲滿腦子都是王怡秋父母的事情，心無旁騖，直接飛到了她家。

    他趕到的時候，王怡秋、宋英英和尹士康都在。王升和黎菁菁剛起床。他不由籲了口氣。總算沒遲到。

    王怡秋見到黎雲，眼睛一亮，“你來了！”

    “嗯。你爸爸準備去花鳥市場了嗎？”黎雲看著準備早飯的王升。

    “嗯。他們剛起床就在說這個。”王怡秋說道，又有些忐忑，“不知道行不行……”

    “肯定沒問題的。”宋英英安慰道。

    說是這說，但幾個鬼都心沒底。

    王升和黎菁菁自然不知道自己身邊一直有四雙眼睛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