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西王母05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南柯十三殿 本章:69.西王母05

    陳寒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她立於地間, 像個旁觀者, 瞧著地疏離雲卷雲散。

    她見著自己生於亙古洪荒, 那時候的地初分,尚且相距不足萬尺。上無日月,地下也無江海。上懸著的, 是肆虐飛翔的火焰, 地下流著的, 是頃刻便能將人類骨血化成煙氣的硫酸海。地之間, 烏煙瘴氣,能活著的, 都算不上是“生”。

    她看見自己茫然的從焦紅熾熱的土地上走出,身旁地表凹凸不平, 山體上大多流著岩漿,更多的,則是看不見盡頭的死亡之海。

    她生著, 周圍皆是窮凶惡鬼,又或是誕生於火焰死海中的凶獸。大家脾氣都很差,以至於地間飛著的除了將一切映紅的火焰,就是血肉。

    西王母便是此時誕生的,誕於五帝之先,承之酷厲,磨牙吮血、以著比惡鬼凶獸更為凶神惡煞的姿態存活了下來。

    她不僅存活了下來, 甚至霸占了最大的死火山作為山頭, 在山頭上她就是霸王。她能察覺到自己與支撐地的巨人之間隱隱的關係, 因為她一仰頭,在別人的不可見中,她卻能瞧見盤古,瞧見他高大可不攀身形,瞧見他日以繼日越發蒼老的樣子。

    當火焰稍歇,江海停波的時候。西王母躺在山頭上,偶爾能聽見盤古痛苦的喘息聲。

    有一日她忍不住,開口問了他:“這蠻荒混沌,也許用上一萬年也撐不開,況且如今你撐開了,也隻是讓他們活得更狂妄、更恣意,為什要逼著自己像個柱子一樣,傻兮兮的立在這兒等死?”

    她本以為得不到回答,卻不想盤古回答了她。

    他的聲音比海嘯還大,比火焰還明亮。

    他:“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希望。你看,這除了蠻荒與惡鬼,你不是誕生了嗎?”

    西王母是承盤古之意所生,生於亙古洪荒,司罰厲,以暴製暴,在這血腥而暴戾的時期,為地初定踏出了第一步。

    而後又過一萬八千年。

    極高,地極厚。已經不在紅的滴血,而是透出清澈的顏色,地也不在翻滾,那些灼熱的岩漿化為了褐色的土地,翻滾的海水也沉澱平靜,露出了深深的藍。

    南帝出現了。可是南帝的出現隻是為了平穩地,劃分清濁。他沒有七竅,如同一塊死悶的石頭,遠遠的立在一處。若非西王母去看他,他還能通過神識應上兩句,怕是要將他當做真正的石頭。

    南帝出生了,地間最暴戾的氣息開始消退。如他本人一般,風開始變得柔和,火也漸漸暗淡。西王母伸出手,竟詫異的發覺這風不再能割裂人的手指頭,反而像皮毛一樣柔和絲滑了。

    她喜歡南帝,為此高興的拍了拍他的腦袋。

    後來又是一個一萬八千年。西王母已經長大了不少,盤古的身形也連她都看不見了。與地分的更開,已經是藍色,地麵上也開始長出奇奇怪怪的青苔。世界也終於不再都是惡鬼凶獸,而多了許多不一樣生靈。

    他們是最初的一批神祇,偉大而形態各異。

    昊便是在這時候誕生的。

    他的誕生帶來了鳥語花香,正式劃出了與地。他能察覺到住在山頭上,撕裂窮奇,將它的皮毛當做裝飾的女神與他共出一脈。可與不能話的南帝以及開口閉口“盤古”的西王母不同,他要更恭敬,更識禮。他稱盤古為“父神”。

    昊本想要與西王母打好關係,可他剛與這位女神打了照麵,便被她身上承自於蠻荒的戾氣驚退,連想好的稱呼都沒能出口,就退到了南方,與南帝話去了。

    西王母哼笑了一聲,晃著窮奇的尾巴,毫不在意。

    接下來,又過了無數的一萬八年。已經高的看不到盡頭,地也厚的似乎再也踩不穿。

    被穹頂上的火焰照的透亮,忽然一日,盤古轟然倒下了。

    可沒有人因此而感到措手不及。已經高的自主漂浮著,地也厚的下沉。與地已經奠基完畢,世界也充盈完畢。盤古是否站立已無關緊要,記得他的人也寥寥無幾。

    盤古要死了。

    他的身體開始填充山川江海,重歸地。

    可似乎並沒有人發現這一點,也沒人有在乎。

    西王母找到了盤古,他大得讓西王母分不出自己找到的是那一部分,但她知道自己話,對方能聽見。

    西王母:“老三想要日月,他沒日沒夜的亮堂,那些火太熱了,他的花花草草吃不消。”頓了頓,西王母又補充地有些委屈和不解,“現在還不夠涼快嗎?”

    盤古哈哈笑了,地差點被震動。他:“會有的。”

    西王母道:“石頭想要很多的生靈,和我們一樣,活生生的生靈。”

    盤古的血開始流入泥土,他:“也會有的。”

    接下來便是沉默。盤古是這混沌宇宙孕育的第一個生命,他誕生就用了一萬八千年,死亡自然也漫長的可怕。

    西王母不回山頭了,她就坐在她找到山旁。

    她問盤古:“你現在後悔嗎?”

    盤古“不”,但他開始“害怕”。

    麵對死亡與虛無,哪怕強悍又偉大如同開的巨人,也會忍不住心生懼意,隨著他的死亡,他能感覺到有什誕生了,可他無能為力。

    他對著自己長女道:“我生了恐懼與害怕,日後的生靈,都會生具這兩種情緒。”

    西王母甚是薄涼的:“死就死了,什是恐懼與害怕?”

    盤古:“是‘生’。”

    他這話的模棱兩可,西王母並不明白,隻是忽見遙遠的碧海之上、靈虛之中隱有屬於盤古的生氣縈繞交纏。她向遠方看去,便聽盤古道:“我因懼死而求生,你們想要的‘生’出現了。”

    西王母糾正:“是石頭想要。”

    盤古卻道:“‘生’起,我‘滅’。”他的聲音充滿了倦意,“你想要什?”

    西王母道:“沒有。”

    盤古沉默了很久,他:“我有想要的。”

    “我想看一眼這成型的世界。”

    西王母仰起了頭。盤古的雙目已經化為了日月,一條漆黑的巨龍從他的脊骨處駭然而生。它圍著盤古屍首轉了兩圈,盯著在它身下看似渺又脆弱的西王母,向她微微閉上了眼。

    它閉上眼。便黑下,月亮與星星亮起,它睜開眼,便是太陽淩空。它呼吸,是如盤古一般風暴過境,它垂下頭顱,龍身縱躍——那是盤古的精血。

    西王母伸出手碰了燭龍麵上的鱗片。盤古尚有一息。

    盤古道:“混沌生我,我逆混沌。我生了憎懼,便再也壓不住它。我是它,它也是我。我用一百八十萬年劃分了地,往後沒有我,須得你們撐著。若是你們撐不住,混沌便會重來。”

    西王母問:“什意思?”

    盤古道:“地終結,萬物歸無。”

    盤古死了,昊跪於其下。連碧海上新生的家夥都似有所覺,遠遠看了過來。

    西王母跳下山,她對昊道:“聽見了?”

    昊麵色肅然:“聽見了。”

    西王母:“那太好了,我不懂什是混沌。你才是該懂的。我們分工。”

    她直直地看向這位同伴:“你找出來,我殺了它。”

    昊看著地:“父神是混沌中孕育的神,我們源自於父神,未必殺得了混沌。”

    西王母道:“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我生於地將分未離之時,勉強也算是半個混沌孕育的神。沒道理盤古能斬混沌分地,我不行。”她抬頭,目光灼灼,“一次殺不了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同歸於盡。”

    昊沒有經曆過蠻荒,他隻覺得西王母話中戾氣驚人。他想勸,又不知如何勸,最後隻能:“你且修身養性點吧,現在不是從前了。”

    昊問:“你喜歡現在的地嗎?”

    西王母幹脆的答:“喜歡。”

    正因為經曆過火四竄岩漿倒流的時期,麵對青草綠意、鳥語花香,她比誰都喜歡。

    親口從害怕的同伴口得到了肯定的回複,兢兢業業隻為世界的昊終於鬆了口氣。忽然間,他想起來什事,對西王母道:“東邊的家夥生在靈虛,碧海那地方——活著鯤吧?他不會一出生就被吞掉吧!”

    西王母想不會吧,她一巴掌就能把鯤打得縮在海不敢飛。

    但想了想南帝是塊石頭,昊到了現在才能滅掉火——她決定去看看。

    畢竟是盤古的最後一口氣,死了,她覺得不好交代。

    東王公誕生後,世界明顯有了生機。若先前隻是盤古在一樣一樣的植進來,東王公誕生後,世界開始自我繁衍,乃至自我創造、進化、變革。

    西王母提著根異獸筋骨製成的鞭子,一鞭子抽開了守在靈虛外想吞占生機的鯤,伸手將躲在深處的東王公揪了出來。

    她提著他,四下看了看,頓時理解了蹲在洞口守著他的鯤,她開口道:“你看起來……真的很好吃。”

    初生的同伴氣息沉穩地很,他那雙含著點碧色的眼睛平靜地、毫無波動的瞧著西王母,仿佛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要被吃掉。

    西王母看著他,發現他和自己正好相反。

    她是第一位出生的,生於混沌未滅時,故而酷烈而暴戾。他是盤古死前誕生的最後之子,充滿了盤古的平寧、朝氣與對世界無盡的包容。

    他們像是兩極。

    花在西王母的手中,不消片刻會敗。花在他的手中,敗了也能重開。

    這讓西王母羨慕又嫉妒。

    她趁著昊繁忙於盤古消失後的地,將這名香甜的、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新同伴,提進了自己的洞府。而後西王母終於在自己死氣騰騰的玉山,睡上了草地,聞見了花香。

    她真是發自內心喜歡這個新夥伴,他比南帝和昊都有用多了!

    直到昊承下盤古消失後的意誌,開始啟萬物靈智。昊需要幫手,去了西王母的洞,難得強硬的請走了東王公——作為交換,他將擁有瑤池的昆崳山——這處永生不敗的仙境送了西王母作洞府。

    西王母覺得不虧,也就沒再為難。倒是東王公默不作聲地瞧了她一眼,讓她莫名心虛。

    再後來女媧與伏羲造人,四神護地,三皇誕生。三皇誕生,地麵越發生機盎然。昊決定要在盤古劃分地後,再次劃分世界。人神妖魔,各居一方,互不侵犯。

    因他劃分世界,幽冥誕生了。

    羅浮應地意誌而生,而後地間方才有了所謂的“生死輪回”。死亡不再是西王母記憶中的飛灰湮滅,而成了起點。

    羅浮和她座下的陵光神君交好,她便也端著杯酒去問這位在她心劃歸為“盤古遺腹子”的弟:“我死了,歸不歸你管?”

    羅浮和昊他們都不同,他更像當年的西王母,壞脾氣而且目中無人。他:“你們這些老怪物,我懶得管。死了就是灰飛煙滅,自己心點。”

    西王母有些遺憾,又不遺憾。

    幽冥是因盤古對於死亡的恐懼而生,她又不懼死,故而不遺憾。但新鮮事瞧不了,所以又有點遺憾。

    幽冥誕生後,昊於至高處,承命封五方帝,五方帝支撐起了世界,就像盤古當年希望的一樣。

    再然後,太陽星和太陰星各司其職,湯穀也住了一堆三足金烏。燭陰的使命結束了,就像西王母曾經的夥伴一樣,一個接一接消亡於地間,回歸混沌。

    西王母去見了燭陰。

    燭陰吐息,睜眼瞧著她,最後蹭了蹭她的手心,便永遠的閉上眼。這一次它閉上眼,地沒有再迎來黑暗。

    西王母有些唏噓,卻又覺得燭陰純粹由盤古的精血誕生,幾乎算是盤古生命的延續,就這死了,有點兒浪費。她便抽了燭陰的髓骨龍筋,想回去給自己磨一把劍。

    昊魔界那些承自混沌妖魔而生的輩們不安靜,不服氣庭管轄,希望她走一趟。她那把鞭子用了百萬年,早就膩了,正缺一把趁手的武器。

    西王母覺得燭陰不會怪自己,她抽了筋骨就走,卻在走的那聽見微弱的鳴叫聲。

    燭陰死了,但就像盤古身死留下他。他死了,留下了虺。

    西王母看著那條黑蛇很久,久到這條蛇叫聲都開始微弱起來。她歎了口氣,心想抽了人家父親的骨,好歹也要回報一二。她把蛇塞進了袖子,帶回了自己居住的瑤池,丟給了羽嘉。

    羽嘉是龍鳳之母,對於照顧燭龍的後裔應該十分順手,西王母這想著,交得甚為爽快。

    那條蛇看著她,眼睛黑漉漉得,偶爾也會讓西王母想起時候的東王公。隻是東王公從就安靜又自持,他生得晚,性子卻最穩,讓西王母照顧的非常沒有成就感。燭陰的兒子就不一樣,他會撒嬌。

    那時候混沌留下的妖魔還有些認不清形勢,四處為孽。西王母不常在瑤池,她更多時候,是在外麵幫昊打架。

    有時一打幾百年,回來了,會發現蛇變了一個樣。最誇張的一次,羅浮封印了十萬惡鬼,她斬了四凶。回去一看,不得了 ,蛇長翅膀了。

    那時候西王母才想起來,燭陰的兒子不是蛇,是龍。

    虺是盤古精血所化,身帶雷電,是條雷龍。昊讓他繼承了雷澤,封他為雷帝。虺似乎有些不高興,但他沒有發作。

    後來漸漸沒架打,西王母窩在家喝酒玩鳥,虺被賜予了雷澤,卻常來尋她。

    西王母一時二時還接待,到後麵便覺得煩,徹底隨他去。隨他去了,虺反倒很高興。

    直到後來有一,八百年不見麵的東王公從碧海經過瑤池,來看了她。她惦念著花敗了能重開,積極請他吃酒,甚至請他往昆崳山的每個角落都走一走——西王母總覺得自己住進來以後,這山都沒有以前漂亮了。宴席散後東王公離瑤池,往庭以眾仙之首的身份,麵見第一批神仙。虺卻變得不太對勁。

    西王母不甚在意,直到她這位一年都不了一句話的同僚又有次路過,見著了已然成年的虺,提醒了她一句:“虺是盤古精血,這意味著他是現今最後一位混沌之子,你心些。”

    西王母不解其意,她道:“虺是昊封的雷帝,以此來看,他算不上是混沌之子。”

    東王公靜默了一瞬,與不遠處的虺打了個照麵,對方衝他挑釁一笑。麵對這位雷帝泛著金色瞳孔,東王公什起伏:“但願如此。”

    但東王公確實提醒了西王母。

    西王母難得離了瑤池,先去了一趟雷澤,又跑了一趟魔界,最後去找了昊。

    她在湯穀看著昊養三足金烏,過了會兒才道:“你還記得盤古死前的話嗎?”

    昊撥動金烏羽毛的手頓了一瞬,他回頭,眸光叵測。他道:“如今魔界留存混沌血脈的家夥們都被你打怕了,很是安靜。我想父神的話,也許是杞人憂。”

    西王母搖了搖頭:“他從不做恐嚇直言,即使死前生了憎懼,他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混沌孕育了他,但他卻劈開了混沌。他撐開地,逼得混沌隱遁。但他也過,混沌因他隱遁,也會因他而歸。”西王母,“我去雷澤,雷澤混沌的味道很重,我殺了很多混沌生出的東西,我熟悉那味道。”

    西王母的手擦過自己的嘴唇,似乎在回憶味道:“皮厚難吃,而且腥氣重。”

    昊:“……”

    昊正為地規則忙得焦頭爛額,沒空去理解西王母的美食經。不過混沌的事情,他和西王母是唯一的知情人,西王母提了,他總要查。

    可還沒等昊查出個究竟,地便先出事了。

    南帝消亡。

    西王母知道他們終有一會死,但她覺得最後死的一定是這塊石頭,怎會是他先死?

    五帝難得齊聚,昊沉著臉動了日晷,羅浮查了轉輪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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