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孽不可活。
昊有些狼狽的坐在台下, 撐著頭想。
體育館內一片聒噪,賽台上裝著三塊巨大的顯像屏幕,屏幕上實時播放著比賽具體情況。昊看了一會兒, 就被不斷切換的視角弄得頭暈, 而不得不放棄。
台上的解員在嘈雜聲中激情四溢,昊側頭聽了一耳,也隻聽進了一句“le狙掉了敵方使開團了!”
le是黎芒,這件事他在來之前好歹做了點功課,還是清楚的。
昊抬起頭, 上方的屏幕恰好切進了黎芒角色的視角,端著把狙的冷豔女槍手在玩家的操控下幾乎是一槍一個, 在與隊友的配合下, 幾乎是一把打崩了對麵這一波團。
然而昊能看懂的也隻限於此了。
耳邊觀眾的歡呼, 台上的五光十色,還有黎芒隱在玻璃後和顯示屏後, 幾乎要看不見的冷靜麵容。昊捏著手機,開始想自己是怎淪落到站在一群鬼中間看電競比賽。
——想起來了, 是這鬼堵上了南門, 他進不了,退不了,隻能收下她遞來了門票。
“我隻是送一送, 你不來也沒關係的。”這鬼慢條斯理, “也就是一場友誼賽而已, 是不是我國際賽場首秀一點也不重要。”
昊:“……”
昊捏著門票, 從對方漫不經心甚至可以用毫不在意來形容的語氣察覺到了濃濃的沮喪和失望。
哪怕昊再心提醒了自己一萬遍不要被騙,但隻要一想到他或許會再次見到這家夥眼睛發紅的樣子——昊自覺作為長輩,哪怕隻是作為她父親的同僚,也不能做事如此絕情。
所以昊按著門票上的時間,按時來了場館。
場館滿是癡迷於這項電子競技的網癮少年,一身正裝出席的昊反而成為了最奇怪的那個。
坐在他身邊的女孩已經看了他不下三次,在第四次後,終於鼓起勇氣和他搭了話。
女孩問:“你不是來看比賽的吧?”
昊看了看自己手的門票,挑眉:“為什不是?”
女孩要不是看在他長得好的份上,大概已經翻白眼了,她:“一個神經正常的人類,是不可能穿著正裝來看比賽的。會這穿的人……”
昊等她下去。
女孩麵無表情:“來泡妹的吧。”
昊:“……”
昊覺得這種可怕的猜測要糾正:“不是,你怎會這想!我隻是來看晚輩的比賽。”
女孩:“哦,現在流行的那種,歲數不差幾歲,但是輩分差上一兩輩的,仔細算了算可能要追溯道曾祖母那輩才能算是三服以內親屬的,這種戀愛關係嗎?”
昊:“……”
昊:“不是,我和他父親這一輩雖然用兄第相稱,但到底應該隻能算是同僚。”事實上,同為盤古造物,昊甚至要懷疑他們之間到底存不存在哪怕一絲的血緣關係。昊覺得是不存在的,他總不會和南帝那塊石頭血脈相連。
女孩看了他一眼,:“所以你還真是來泡妹的。”
昊:“……”
昊第一次感受道了什叫做“詞窮”和“解釋不清”。
昊:“……隨你理解吧。”
此時正是第一盤結束的休息時間,女孩順口就問:“你來泡誰的?看你的樣子,是泡我女神他們隊的教練嗎?一代電競花木蘭,她現在的法雞也是職業水平。”
昊根本就不知道女孩的人是誰,滿台上的選手,他除了黎芒根本誰也不認識。
他選擇了沉默以對。
女孩便將這話當做了承認,好奇道:“你是怎認識的lin姐?她雖然退役了,但根本沒有空下時間。你看起來也不是圈人,怎會認識lin呀?”
昊想了想他和黎芒的相識,也許是道消亡後他身上總是壓著的包袱也消失了,如今無責一身輕的昊竟然也願意聽下身旁少女的問題,認真思考後回答。
他和黎芒,原本應該是一輩子也遇不上的設定。
一位是居於庭的帝,一位是幽冥鬼帝的獨女。
如果不出意外,以著庭與幽冥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他們應該一輩子也見不到。
可這世上偏偏出了意外。在漫長的歲月,幽冥之主羅浮沉眠後,將北帝兼鬼帝的職責交接給了自己的弟弟。與五帝不同,鬼帝東嶽誕生自幽冥,他承接著幽冥的意誌,可以算是北帝羅浮的雙生子,但與陳寒他們卻是沒有太大的幹係了。
鬼帝東嶽隻得了一個女兒,按理這位幽冥唯一的帝姬該是被嬌養著,可她偏偏跑來了人間。
而按照道理,昊應該守著日晷直到最後一日來臨——可偏偏他去了東海收集先的東華之氣,又因為好奇原本的同僚如今長成了什樣,而顛顛的跑下了界。
再碰巧的。他來的那一,黎芒偏偏也來了。
用幾億分之一來形容都不為過的概率,偏偏撞上了。撞上了也就罷了,陳寒在這幾億分之一的可能,又挑了最不可能的那種——她把昊推了出去,去幫鬼帝的女兒解決基地鬧騰的鬼。
這種殺雞用牛刀的行為,昊原本也隻想順手解決了就跑。可偏偏少羽又追了過來,昊為了不被押回去對著紫微府枯燥無味的一群老神仙,便隻能義正言辭地對自己輔佐官:“是關庭與幽冥的外交關係,我得幫這位帝姬解決了麻煩才行。”
少羽信了。
少羽信了,昊為了拖日子,生生把一指能解決的事情拖上了一個月。
而這一個月,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都自作孽不可活。
在那一個月,哪怕昊守規矩點,恪守點所謂“長輩的操守”,也不至於會發生後麵那多的事情。
纏在了黎芒基地的鬼是隻枉死鬼。掀不起大浪,但卻是煩人的很。在他這和黎芒後,他原本以為黎芒會氣得要直接宰了這隻鬼,所以完全沒想到,這女孩隻是拿下了嘴含著的棒棒糖,冷靜:“我就賣家簽合同的時候那痛快呢,這個地段,別墅隻賣三萬一平,都提醒lin姐長個心眼了,便宜貪不得。”
“看,買到凶宅了吧。”
大概就是這樣漫不經心的詞句,讓昊覺得有趣。東嶽的女兒和東嶽的個性一點也不像。
她既不冷漠,也不傲慢。
她看似理智其實藏滿了女孩子可愛的壞心眼,和自己隊友相處的時候,似乎能將人間所有的歡愉的氣息都給包圓了。
昊便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而黎芒像是知道他在想什,就這抱著雙臂,由著他鬧。這樣的態度無疑讓昊很放心,越放心之後,便有些肆無忌憚,乃至於熱衷於在這姑娘的底線上試探。
黎芒的隊友老是見到他,忍不住問:“芒啊,那是你叔嗎?”
昊聞言忍不住眉頭就是一皺,他看起來已經能當一個十八歲女孩的叔叔了!?
好在黎芒:“不是。”
昊等著她點別的,黎芒:“我大伯。”
黎芒的隊友哈哈大笑,覺得她在開玩笑,但隻有昊和黎芒清楚,她沒開玩笑。
眼見著比賽的日子一日一□□近,基地的那隻枉死鬼還在晃來晃去,大家的電腦和網路仍然隔三差五的出毛病。黎芒實在忍不了,問昊:“什時候能解決,再不行我就回幽冥叫人了!”
昊一邊吃著她的零食,拿著她的賬號掉分,一邊道:“再等等,枉死鬼的怨氣比較難散。”
黎芒:“……”
黎芒冷靜而理智的拔了他的網線,而後對基地其他的隊友道:“晚上吃龍蝦嗎?我請客。”
大家歡呼的同時,她對昊道:“沒你的份,你給我在這兒把事情解決了。”
昊愣了一瞬,真的,他作為至尊帝,連陳寒當年還是西王母的時候都沒有這和他過話。雖然東王公對他也不是很客氣,但明麵上該給的尊重都是給的。乍然被這對待,昊竟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枉死鬼給清了。
當黎芒回來之後,她也沒有當真如她所什也沒有帶給昊。
她提了一袋麻辣龍蝦配蒜香排骨的外賣,擱在了昊麵前:“我將蔥薑都挑掉了,你放心吃。”
完她往上看了一眼,發現枉死鬼不在了,頓時十分高興,又去冰箱給他取了可樂,而後方才高高興興地和隊友們開黑去了。
昊坐在基地的廚房,看著自己麵前的夜宵,微微眨了眼。
他慢慢地看向了黎芒,意識到了那點兒不好。
事情似乎有點脫軌。
他還沒有踩到這孩子的底線,這孩子已經先在他的底線上來回走了無數遭——而他毫無所覺。
昊吃著龍蝦喝著可樂對自己:昊,你這樣可不行。那是你十幾萬歲的姑娘。
做人、尤其是做神仙,一定要有禮義廉恥——這還是你製定下去的規矩!
昊覺得要保持距離了,可現在離他和少羽的日子還有些距離。他也不想回庭去,陳寒那兒有東華鎮著,他也去不了——作為一個宅神仙,昊懶得挪窩,心想著要保持距離,可還是以著黎芒家屬的身份在他們基地住了下來。
黎芒獨自一人生活慣了,沒有訓練的時候,她會下廚給大家做一頓。忙起來的時候,大家都沒有空,那就由昊負責。
——負責替他們每叫夜宵。
有一日這群孩子去打線下賽是不回來吃宵夜了,昊頗為無聊的給自己一人叫了外賣,一邊吃一邊追新番。等他聽見了動靜,這群孩子回來的時候——氣氛很不對。
所有人看起來都很低落,除了黎芒。
黎芒冷靜而理智的鼓舞著每一個人,告訴他們今日比賽中的失誤還有亮點。她就像這個隊伍最堅不可摧的核心,在所有忍不住產生動搖後,像根定海神針,穩住了所有人的心。
她:“我們第一次遇到歐美的打法,不適應也很正常。輸就輸了,比賽總是有輸有贏。盡力了,打爽了就行。如果沒打爽,就下一次打回來。”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卻有種奇異的魔力。
那群孩子就是在她的聲音下漸漸洗去了被失敗而籠上的陰影,又變回了昊熟悉的那副模樣,吵著要回去複盤,等世界杯的時候報仇。
昊就這看著,那群孩子吵完鬧完也就去休息了。他在客廳等著。
果然,在所有人都睡下後。
黎芒一個人走了下來,她走到廚房,拉開冰箱門,將自己整個人的腦袋都要埋進冰凍。
昊看見了,有些無奈地將固執地、就是要將頭埋進冷凍的黎芒扯離冰箱。
昊溫聲道:“你凍不死自己的。你父親在零下幾百度的世界都能活。”
黎芒:“我知道,我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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