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逐漸告一段落。
可這兩天,冉寧卻怎都睡不著。 她明明知道趙雅的死都是自作自受,至少與她毫無關係。 可不知為何,夢頭總會出現一些恐怖的身影。 時而會夢見那天的綁架案,夢到猙獰的錢強和那兩個不要命的綁匪。 時而又會浮現出趙雅的臉。 看見她歇斯底的怒罵,還有她蒼白著一張臉說。 “還我兒子。” “還我兒子。” 冉寧在夢中,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在淩晨三點鍾驚醒。 “怎了?”林周誠就睡在她身邊,點亮了燈,看著她臉上那樣驚恐的表情,連忙將人抱在懷。 “阿寧,怎了?做噩夢了嗎。” “嗯。” 冉寧將臉埋在男人懷,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可渾身還是顫抖著,夢那張蒼白的臉好像要抓住她,硬是要讓她喘不過氣來。 “怎會一直做噩夢,夢到了什。” 林周誠總是格外關切。 一邊拿了紙巾幫她擦拭掉額上滲出的冷汗,一邊低聲安撫著,“別怕。” “有我呢,阿寧,別怕。” “夢到了什,跟我說。” 冉寧嘴唇蠕動了下,話已經到了嘴邊,可還是硬生生吞回去。 她不敢多說。 隻能緩緩捧著林周誠那張幹淨的麵龐,手掌心碰到了他跳動的心髒,這時候才能慢慢冷靜下來。 “沒事,我就是,夢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現在都記不起來了。” “真的沒事嗎?”林周誠滿臉擔憂。 手掌如今再覆在她臉頰上,發現也就是冰涼冰涼的。 眼底的擔憂之色始終不曾緩解。 好在冉寧總是能很快調整情緒,輕輕道。 “明天就要離開京城了,今天你出去,手續都辦妥了?” 他回來的時候太晚,那會冉寧已經睡了,便也識趣地沒有多問這些事情。 畢竟誰提,都是糟心。 但林周誠卻很樂意她終於能轉移了話題。 “已經都處理好了,現在……就按照正常的流程帶回老家,舉行葬禮。” “阿寧,你過去的話,可能會有點辛苦。” “沒關係。” 她總是這幾個字。 林周誠惶惶然想起來。 似乎五年前兩個人剛畢業的時候,她也總是這樣說的。 無論再難,無論再多的麻煩,這個女人都會站在他身邊,告訴他。 “沒關係林周誠,我們重新來過。” “沒關係,大不了再換一套。” “沒關係……” “謝謝你,阿寧。” 林周誠緊緊擁抱著她。 重新哄她入睡的時候,手始終不曾鬆開過。 …… 三日後。 趙雅的葬禮在老宅舉行。 這還是冉寧頭一次來林家的老宅,也是第一次見到林家這些長輩。 等到葬禮結束之後,所有人在林家的老宅吃飯。 她才發現。 竟然密密麻麻的有那多人。 “阿寧,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叔公,二叔公、三叔公、五叔公。” “姑母、還有兩位姨母。” “那邊的是幾位七位叔叔,十幾位都是堂叔伯。” “這邊年紀相仿的,是堂哥堂弟們,那幾位是妹妹。” 林周誠盡量介紹了一輪。 可冉寧越聽越懵,整個人的感覺就是。 “你們家這多人嗎?” “還不止。” 林周誠無奈,臉上的表情已經透著一些疲憊了,“還有那邊一些年輕的,我已經認不出來了。老宅我除了過年回來一趟之外,平時都不在,認不全。” “回頭想認識,還請叔公幫忙介紹一下。” “我有點記不住。”冉寧輕輕歎了一口氣,實在是太多了。 “沒關係,也不太需要全部記住。”林周誠眼神清澈幹淨,透著一些淡淡的悵惘,轉而看著她。 “以後也很少會回來,大家認識你就好。” “恩阿。” 她今天也算是以兒媳婦的身份送了趙雅一程,大家大多也都認識了她。 倒是林芬芬,在老宅如魚得水。 現在看過去,她正穿梭在人群中和所有人打招呼,遊刃有餘。 “她常年在老宅居住,以前和我母親關係也極好。沒想到……” “大姐到了。” 冉寧低聲提醒他,也借此打斷了林周誠那些悵惘的思緒。 後者抬起頭順著冉寧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瞧見那邊立著的一道黑色人影。 哪怕平日高調如林芝,今天也穿著一身黑色,大波浪卷的頭發挽在腦後。 她目光逡巡而過,掃過了全場。 那氣場全開的樣子。 便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大姐,就坐這吧,等下就吃飯了。” 有人低聲叫她,可林芝並未理會。 仍舊一直往前走。 她如今在林家大權在握,鮮少有人敢惹她,畢竟林芝的報複心很重,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而林芝卻直接走到了林周誠麵前,看著他和冉寧,低聲道。 “我找林自安。” “那你去找,我並不知道他在哪。”林周誠如實回答,指了指前方。 “那邊?” “我不確定。”林周誠臉上帶著一抹戲謔。 “他是一個獨立的人,我雖然是他大哥,但並不代表要隨時知道他的動向。” “何況,大家都已經成家了。有各自的生活。何必幹涉。” 這話雖然林周誠是在說他和林自安,但其實也同樣是在勸誡林芝。 有的事情是早就注定的。 何必要強求呢。 林芝靜靜站在原地看了他好半晌,過了一陣之後才終於走遠。 而後便將繼續找人。 這一次來了有幾百號人。 整個老宅的院子密密麻麻都坐滿了人了。 林周誠他們本應該去麵,但實在擔心冉寧受不了頭壓抑的氣氛,便領著她在外邊呆著。 偶爾有幾個人過來打招呼,也隻需要應付幾句。 見林芝這樣來勢洶洶的樣子,冉寧的臉白起也多了些許為難。 “她這樣去找林自安,會不會出事。” “不知道。” 林周誠如實回答。 而後伸出手去握住她的。 “阿寧,剛剛那一番話我不僅僅是對大姐說的,同樣也是對你說的。” “這件事到此就結束了,往後林自安和林芬芬要怎走,他們的未來要如何,都與我們無關。” “不管發生什,你都不用再為此感到自責。” 冉寧怔了怔,實是不敢相信林周誠竟會說出來這樣一番話。 此刻的他麵色格外認真,深邃的眉目緊緊凝著她,頭隻有一些烏黑深沉的情緒。 好像在冉寧沒有開口回答之前,他會一直這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這讓冉寧好像被架了起來一樣,不敢再敷衍。 她便咬緊了唇,緩緩點頭。 “好。” “我知道了。” 她揚起眸,看見了外頭霧蒙蒙的天色。 主動將手放在了林周誠掌心,“我不會再刻意去想這些事情。” “好像,快下雨了。” 外麵的天氣一直很灰。 院子已經搭滿了雨棚,幾百號人坐在這,倒也算熱鬧。 回來之前,冉寧完全沒有想過,在林家竟然還保存著很多傳統習俗。 更不曾想到。 從這座老宅往下,周圍幾千畝的地,都屬於林家。 再加上在這座城根深蒂固的權勢地位,生意已經做到了海外,那樣龐大的資產。 誰不動心? 尤其是林芝。 她已經沒有別的想法,愛情這種東西,她不會再放在心上,男人這種生物,對她來說如今也隻能算作玩物。 也沒有自己的孩子。 唯有權勢地位,最讓她喜歡。 …… “林自安,大姐求你個事。” 此刻的林芝,終於找到了躲在最麵的林自安。 在他身邊,一直都是寸步不離的林芬芬。 後者一看到林芝過來,臉上的表情就變了,從剛剛的擔憂關切變成現在的緊張。 “媽。” 她艱難地喊出這個名字。 林芝反倒笑了笑。 “芬芬啊,最近辛苦你了,一直在照顧安安吧?” “不辛苦。” 她勉強擠出了一抹笑容,公式化地點了點頭。 “安安哥哥是我的丈夫,我理應照顧他。” “是。”林芝點了點頭,桃花眼微微眯起,透著一些冷意,“可你怎沒想過,我還是你媽呢。” 空氣一下子冰冷了一樣。 連周圍的溫度都好像下降了不少。 林芬芬微微掀開唇,好半晌時間都沒有說出來一個字。 還是林自安按著她的手,揚起臉,直視著林芝。 “大姐,找我有事就說事,不要為難芬芬。” “笑話!”林芝一聽就笑了。 “我跟我女兒說話,也算為難她?林自安,據我所知你和林芬芬都沒有領證吧,你們倆算什夫妻?無媒苟合而已,我這個當媽的不同意,你連娶都娶不到她。” “媽!”林芬芬頓時急了。 她直接站了起來。 “我之所以不能和安安哥哥領證,還不就是因為你拿著戶口本不放。” “但凡你給我戶口本,我們立刻就去領證。” 她現在就差這一步,少了一些保障。 而且孩子一天沒出生,林芬芬的心一天就沒辦法安定。 “你這翅膀還真是硬了啊,不是以前那個求著我收養的小孤女了?” 林芝滿臉嘲諷。 她對林芬芬,總是有一種壓製力。 不在身邊還好,林芬芬那些陰謀算計,也能使上些用處。 可但凡林芝在身邊,她所有的氣勢便都會被壓製住,整個人根本沒有半點精氣神。 一旁的林自安見狀,深吸一口氣看著林芝。 嗓音沙啞地開口。 “大姐,我再說一遍。有什就衝著我來,不要為難芬芬。” “行啊。” 林芝隻等著他這話。 便居高臨下看著他,“既然你自己都這說了,那我就開門見山。林自安,你把這份文件簽了,其他的事情我們一筆揭過,就當什都沒發生。” “什文件?” 林自安是在座的幾百號人,和趙雅感情最深的。 這幾日,他也是最難過的那個。 整個人疲憊到了極致,現在連眼睛都睜不開。 反倒是旁邊的林芬芬,目光精明地盯著那份文件,半晌都舍不得移開。 “放棄繼承權的承諾書?” 林芬芬緩緩念了出來,一邊念一邊抱緊了林自安的手臂。 “安安哥哥,媽的意思是,讓你放棄繼承林家。” 林自安皺眉。 “放棄繼承權?為什?” 他不理解。 抬起頭時,眼睛還盡都是迷惑。 “大姐,我如果放棄了,那財產會……” “當然是會到我手。畢竟你大哥一直都是不要的。這份一模一樣的放棄繼承權的承諾書,他早早就已經簽了。” 林自安下意識衝林周誠的方向看過去。 發現後者正朝他走過來。 便更加搖搖頭。 “我哥放棄了的話,我就更加不能放棄。” “如果是哥告訴我,他想要這林家,讓我放棄繼承權,那我會簽字。可現在他已經不要,如果我不接過來,那這林家會散的。” 林自安皺著眉,說出來的話格外穩重。 “這些年我雖然沒有在林氏集團工作,可相關的項目也經手了一些。我知道林家是家族企業,外麵不知道多少雙眼睛正盯著我,假如我放棄了繼承權,那其他人就會趁虛而入。到時候……” 林芝越聽越覺得好笑。 她主動伸出手拍了拍林自安,“傻弟弟,你在胡思亂想什呢?林家就算沒有你們兄弟,也還有我呀。” “現在林家大部分的產業都掌握在我手,落在外麵的畢竟是少數。我要你們簽這份文件的原因也簡單,就是為了林家的資源全部重新整合起來。” 林芝說得頭頭是道。 顯然這些說辭都是她提前想好了的。 便還長長歎了一口氣。 “外麵世界那大,你們倆都想出去闖,我也能理解。年輕人嘛。但我不一樣。我已經這把年紀了,又是孤家寡人一個。隻想著把林家經營好,也讓我為當初犯下的錯誤做出彌補。” 林家二十年前,其實要更加輝煌。 林周誠和林自安的父親是一個非常有商業天賦的人。 在接手林家的十幾年來,規模在原本的基礎上擴大了一倍不止。 而且步子邁得很穩定,一直都沒有出什差錯。 直到有一天,年少氣盛的林芝叛出林家。 手頭握著林家兩個大項目的她,直接帶著人脈和資金跑路,對林氏集團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也正是因此,林家遭遇了這次打擊之後,才會麵臨困難。 此後很長時間都一蹶不振。 這也是為什大家不願意接受林芝的原因。 不管這些年她重新接手林家之後,做出了多少貢獻,他們都沒辦法接受。 因為無論她再努力,現在的林家都不可能再恢複往日榮光了。 林芝表情誠懇。 一邊說著,一邊還泫然欲泣。 “安安,你從小也是大姐看著長大的。你的心性大姐清楚。你不差錢,更不是那種會爭權奪利的人,如果可以的話,你甚至不想參與這些商業上的競爭。” “所以,大姐願意把林家接過來,這些風風雨雨就由我一個人來承擔。你們兄弟二人,往後天高任鳥飛,想去哪就去哪,想在外麵怎打拚就怎打拚。” 她深吸一口氣,一點點將想好的說辭全部說了出來。 “到時候你們兄弟倆和其他人一樣,享有林家的分紅。每年年底給你們的都是大頭,自然比其他人要多。” “收益是不會有變化的,反倒省去了那些經營的疲憊。而且最終要的是,我不能生育,等我老了之後,林氏集團還是會交到你們倆的孩子手頭。” “你或者你大哥,生個男孩教給我。我會手把手教他。” “不行!”林周誠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他眉宇緊緊皺著,那樣的反應讓林芝都笑了。 “怎回事啊林周誠,難不成你不想繼承林家,還不允許你的孩子繼承?” “阿寧肚子的是女孩。” 林周誠順勢說了出來,“我們短時間內不會要二胎,所以你剛剛的念頭,可以直接打消了。” “哈哈。原來是懷了個小公主啊。” 林芝笑容嫵媚,有一縷風從外頭吹進來,正好將她的發撩起。 可她全然不在意。 隻是垂眸看著林芬芬的肚子。 “冉寧懷的是女兒,你呢?我的好女兒,你肚子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林芬芬頓時不太敢說話。 她隻能掀了掀唇,整個人身上都透著一些奇怪的緊張感。 便用力掐緊了自己的手掌心,暗罵自己不爭氣。 都已經到這一步了,怎麵對林芝的時候還是害怕? 真沒出息啊! “我還沒查。”林芬芬緩了好一會,才終於擠出來一抹笑容。 她緩緩靠在了林自安肩膀。 聲音軟軟的。 “安安哥哥說了,是男孩女孩我們都一樣喜歡的。” “媽。這都不重要的吧?畢竟,你也是女孩。” 是啊。 她也是女孩。 所以她想繼承林家,需要花費林周誠他們好幾倍的力氣。 就算這樣,那群老古板還是不同意。 現在看著她走過來,一個個就像是聞到了腥味的魚,急急忙忙就過來了。 “怎回事啊?林芝,你們全部都圍在這做什?” 五叔公第一個發現不對。 臉上帶著笑,走過來卻是將他們撥開。 “都快吃飯了,也不去招呼一下客人,一個個都圍在這,讓人看笑話。” “五叔公,我們待會就過去。” 林周誠懷擁著冉寧,嗓音溫沉,過了好半晌之後才給了林自安一個眼神。 兄弟倆總還是很有默契。 林自安走出去,接過了他遞過來的一支煙。 “哥,你怎想?” “這件事,看你自己。” 林周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今年二十四了吧。” “對。” “本命年。” 他垂眸,皮鞋踩在草地上。 “二十四歲,也是個大人了。你覺得這多年,林家如何?” “就那樣吧。”林自安想了想,目光越過院子的樹木朝很遠很遠的地方看了過去。 “家大業大的地方,總是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逢年過節隻要一回家,就會有很多很多應酬,我不太喜歡。” “我也不喜歡。” 林周誠低頭,點燃了一支煙。 濃鬱的霧氣升騰起來,直接將他整個人半張臉都擋住了。 於是低聲開口的時候,嗓音會有些沙啞。 “所以這多年,我很少回來。倒是每年都辛苦你了。” “沒事,我都習慣了。” 林自安唇畔終於擠出了一丁點笑容,“其實大姐說的對,我並不是很喜歡應酬。隻不過你太不喜歡,所以我就去做了這件事。” “我也沒有那喜歡林家,可是哥哥你不想回家。如果我也不回來的話,媽媽在這會很難堪。” 這話說出來,簡直就是在戳林周誠的心窩子。 “抱歉。” “沒什可抱歉的。如果我的童年是和你一樣的經曆,也許這個地方,我會更討厭。” “別說是京城了,我恐怕會跑到國外去,一輩子都不想回來。” 林自安嗓音溫潤幹淨,比起林周誠的陰沉,他臉上總還有一絲少年氣。 而後揚起臉,看著頭頂陰沉沉一片的天色。 “如果我放棄了林家,你說大姐……會把這個地方經營得很好嗎?” “不會。” 林周誠實話實說。 “她能力不夠。若是以前的林氏集團,也可以。但現在林家就是一個爛攤子,一般人收拾不了。” “那我可以嗎?”林自安看著他,似乎迫切地想要尋求一抹認同。 林周誠搖了搖頭。 “說真的,我不確定。也許可以,也許不能。” “具體的情況我並不清楚,但總之……如果你決定好了,就去做。不管是什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 “好!我知道了。” 林自安將手的煙抽完,直接踩在地上撚熄。 過了好一會之後,才起身往回走。 那邊。 林芝、林芬芬和冉寧三個人坐在同一桌上。 剛剛過來說了幾句話的五叔公,現在也急匆匆走了。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很疏離。 還是冉寧先開的口。 “你們餓了不?” “還好。” 冉寧勾開唇,有一抹很淡很淡的笑意。 “我倒是餓了。畢竟肚子還有一個,我現在直接開吃的話,想來你們也應該能理解吧?” “嗯……” 兩人都比較敷衍。 林芝是心不在焉,她的注意力重點不在這。 而林芬芬則是仍舊在緊張,到現在已經整張臉都開始泛白了,甚至於手指頭掐著掌心的位置,都已經透出了細細的血絲。 她有些喘不過氣。 “你們真的不吃點?味道還可以的。” “不過可能你們吃習慣了,這樣的風味,我是第一次嚐到。” 冉寧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便沒有再管她們,而是自顧自開始吃起了東西。 直到林周誠和林自安從外麵回來,兩人的臉色才終於好了一些。 “考慮的怎樣?” 林芝看著林自安,“我可是很有誠意的,弟弟。” 林自安微微掀開眸看著她,“大姐,我已經有決定了。” “好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直接將文件拿出來,還將筆遞了過去。 林自安正要接過。 卻忽然聽到一聲尖叫。 “啊”的一聲,林芬芬不知何時站了起來。 許是因為坐的時間太長,此時眼前發黑,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芬芬!” 林自安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抱住她。 “大哥,快幫我叫醫生來。” “好。” 林周誠轉身去叫醫生。 周圍的人看見這一幕,便立刻開始兵荒馬亂。 隻有林芝暗暗咒罵了幾句,重新擠出笑容,將那份文件遞了過去,“先把字簽了吧安安。” 林自安沒理會她。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芬芬身上,見她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的樣子,頓時著急得不行。 “芬芬,你醒醒。” “你別嚇唬我啊芬芬!” 可林芬芬一直沒反應。 旁邊的林芝也急了。 “醫生會救她,你在這著急也沒用,不如先簽字……” “滾開!” 林自安被煩得不行,睜開發紅的眼圈,死死瞪著他。 “能不能別吵我!” “要不是你一直逼我們,芬芬也不會暈倒。你是怎當媽的啊,芬芬她現在懷孕,你竟然還故意逼她!” 林自安這一聲怒吼,竟讓林芝嚇了一跳。 她確實已經好長時間都沒有看到過林自安這樣生氣的模樣。 不。 應該說從來沒見過。 會生氣的隻有林周誠,他脾氣很不好,從小到大都不好惹。 可林自安不一樣,他是個蜜罐養大的孩子,哥哥疼著媽媽寵著,家長輩也是喜歡他。 所以一直以來性格都很好,幾乎從來不會生氣。 就連林芬芬設計他,他都沒說過什。 這也讓林芝產生了一種錯覺。 好像林自安很好拿捏。 但這一刻,她發現自己錯了。 “好,很好。你們兄弟倆,一個個都是扮豬吃老虎!你們根本就沒想過放棄!” 林芝總算看清,死死盯著眼前的兩個男人。 “我告訴你們,林家是我的!林氏集團是我的,你們倆別妄想了。” “林芝,你胡說什東西?” “林家從來沒有傳給女人的說法。” “現在他們兩兄弟都成家了,我們幾個本也是商量著要把這事情定下來。你今天竟然還當著這多人的麵發瘋,更是要早些讓你把權利交出來才行。” “你——” 林芝萬萬沒想到,趕過來的二叔公竟會對她說這絕情的話。 便咬緊了唇,眼圈氣到通紅。 “我為林家做牛做馬這多年,你憑什這對我!” “憑什啊!” “你做牛做馬?,你怎不說,當初就是你把我們林家害成這樣,所以現在才要做這一切贖罪呢?” “要不是因為你,現在的林家,又豈止如今的規模!我們,本應該是全城、全國排行前三!” “做夢!”林芝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她眼神滿是嘲諷,如今既染撕破臉,便連一丁點餘地都不留。 “一群老古板拚命往公司塞自己人,嘴上說著為公司好,要公平公正,每家都能塞進去一兩個人。可實際上不就是在為自己謀利!” “你們怕我掌控林家,不就是因為我孤家寡人一個,誰都不怕。擔心我把你們的人全部裁撤掉。” “可惜啊。” “這兩個蠢貨不肯配合!否則我一定要讓你們這些蛀蟲統統被趕出去。” 二叔公聽著這番話,簡直要氣炸了。 拐杖重重擊打在地麵上,怒不可遏。 “大逆不道!簡直是大逆不道!林家多少年的傳統,這多年來都越來越好……” “是因為以前越做越大,安插幾個人手也無關緊要罷了。” 林芝抬起手用自己的手指梳理著被風吹亂的發,臉上帶著涼薄的笑,唇上勾勒出來的弧度有幾分冷豔。 嗤笑著開口。 “一群膿包、廢物!說你們是蛀蟲還說輕了,比廁所的蛆還要沒用。” “要是林周誠有心接管林家,我倒也讓了位置。可他不樂意,知道嗎?他看不上你們的爛攤子。” 林周誠聽到這番話,終於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她心倒是很清楚。” “其實大姐,是個厲害的人物呢。”冉寧一直都挺佩服她的。 一是佩服她當初的決心。 二是佩服她跌到那狠的地步,仍舊有從頭再來的勇氣。 三是佩服她能一個人,在如此傳統又古板的家族,撐到了今天。 而且還擁有了如今的地位。 沒看那二叔公已經氣急敗壞,卻也並不能拿她怎樣。 “你們就看笑話吧!我告訴你們,隻要我一天坐在這個位置上,就裁你們一天。兩天就裁兩撥人!” “一共多少人呢?就算你們想弄死我,在那之前,我也會把這群蠢貨通通趕出去。” 林芝說完,冷冷看了他們一眼,便高傲地揚起了脖子,踩著高跟鞋迅速離開。 身後眾人麵麵相覷,神色各異。 冉寧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逐漸淹沒在昏黑的天色中,輕聲道。 “你說她真會那樣做?還是恐嚇。” “大概率是真的。” 林周誠攬著她的肩,薄唇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有句話她沒說錯,我的確是看不上林家的爛攤子。” “林自安願意要,就要。不願意,現在這樣也很好。” “有些東西,本就是爛根了的,想要救就必須要砍斷大部分枝丫,等待重生。他們這群人,沒有一個人有勇氣做這件事,而大姐……的確有可能做的出來。” “那樣的話,在這的大部分人,恐怕都會恨她。” “她不在乎吧。” 林周誠失笑地看著已經消失了的那道背影。 他安靜地聽著冉寧說話,薄唇吐出幾個字,“她從來就不在乎。” …… 外麵的風越來越大,冷冷地往刮。 後來還下起了小雨,讓整個霧蒙蒙的天色,更顯得沉悶。 醫生趕過來,將林芬芬送回房間診治,觀察了一陣之後告訴林自安,隻是緊張性暈厥,暫時一切都穩定。 之後要盡量讓她放鬆,就能回複過來。 林自安這才鬆了一口氣,從那之後便守在房間,寸步不離。 冉寧送了飯菜進去。 他看了一眼,說了聲謝謝大嫂,便沒再吱聲。 她也不催。 走的時候輕輕關門,透過門縫還能看見林芬芬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而林自安一直緊緊握住她的手。 他是連一瞬間都舍不得鬆開的。 那張清秀幹淨的麵龐上盡是擔心,眼睛通紅著,一瞬不瞬地凝著林芬芬。 這一刻,冉寧忽然意識到。 “林自安,其實很愛她吧?” “嗯?” 坐在房間陽台上吹著風,林周誠看著剛回來的妻子,拿了一件毛毯遞過去給她披著。 低聲問。 “你說誰?” “林芬芬。林自安是不是其實很喜歡林芬芬?隻是之前我們一直都不知道。” “否則他那樣聰明的人,怎會說被林芬芬設計就設計了,而且還……一直對她這好。” 就算一開始不知情,隻是因為要對她負責便答應了娶她。 可後來過去了這長時間,林芬芬的馬腳早已露了一次又一次。 他卻對她越來越珍惜。 “這個角度,倒是很刁鑽。”林周誠將她拉過來抱在懷,“我的確從未想過這個方麵。大約……也有可能吧。” “畢竟對他來說,從小到大接觸多的同齡女性,隻有林芬芬一個。” “如果是的話,其實是好事。”冉寧看著男人漆黑如墨色的眸,淡淡地道。 “你想呀,林芬芬不管為了什原因,都不會舍得離開他。如今又有了孩子的捆綁,更是離不了。” “我一直很擔心,有一天林自安反應過來之後,要和她分開怎辦?現在倒是不用擔心了。” 冉寧伸出手,幫他收攏了外套的扣子。 嗓音淺淺地道,“外麵風大呢,還是進去吧。” “好。” 林周誠總是依著她,黑眸靜靜凝著她的眼睛。 “我隻慶幸,你回到了我身邊。” 他看著冉寧的眼睛,低啞的嗓音有條不紊,帶著濃厚的疲倦,“如果沒有你,我不敢想如今這些亂七八糟的情況,我要如何熬過去。更不敢想未來。” 冉寧扯了扯嫣紅的唇,站在床邊,讓他大半個身子都靠在自己懷。 溫軟的掌心緩緩撫過他的發和臉頰。 “我也很慶幸,五年後的我沒有做出和五年前一樣的決定。” 她睫毛顫了顫,捧起男人的臉,輕輕在他額上印下一個吻。 “我愛你。” 什? 林周誠窒了一下,下一秒鍾便反射性抬起了頭。 “你說什?” “沒說呀。”冉寧臉有點紅,下意識將目光移開,決定不說了。 可林周誠哪能放過她,便直接摟著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黑眸逼仄地看過去。 “再說一遍,阿寧。” “你剛剛沒聽到嘛?” 林周誠有些懊惱,“沒聽清,阿寧,我真的沒聽清,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他此刻的眼睛亮閃閃的,緊緊盯著懷的女人,一瞬間都舍不得移開。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來。 生怕又錯過了她說的話。 可冉寧隻是低低的笑,睜開眼睛瞧著他,笑著搖頭。 “好話不說第二遍。” “阿寧……” 林周誠幾乎要哀嚎出聲了。 “不要這樣對我,再說一遍吧,好不好,好不好?” 他嗓音幹澀,喉嚨沙啞得不像話,整個人都纏在了冉寧身上。 就想求著她再說一次。 可冉寧隻是笑,被他現在的模樣逗樂。 “林周誠你這大個人了,自己沒聽清怎還要耍賴的呀。” “我不耍賴的話,你都不說。” 他委屈的不行。 “阿寧,你可是我老婆,卻從來沒說過愛我。” “你是不是不愛我呀?” 冉寧,“??” 她無奈,挑開了秀氣的眉,手指在他心口處戳了戳,“你說呢?你自己用心感覺一下好不好。” 感覺什呢。 “感覺不到。” 林周誠現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他揚起臉,腦袋在她身上來回磨蹭,嗓音異常沙啞,“求你了,老婆。” 可磨蹭了許久,都沒有聽到想聽的那句話。 但冉寧卻忽然反問了一句。 “那你呢,你愛我嗎?林周誠。” “你問的這是什蠢話?” 男人一下子就努了,故意板起臉,氣呼呼看著她。 “你也沒說過啊。”冉寧嗓音輕輕淺淺的,手指撫過他下頜上的胡茬。 掌心有些刺,麻麻癢癢。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你都沒說過的話,怎纏我一遍又一遍說呢。” “愛。” 林周誠認真看著她的眼睛,毫不猶豫的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深愛。” “冉寧,我愛你。五年前愛你,五年後愛你,現在、未來,以後的每一天,都深愛!” 他大聲表白,目光格外真誠,那模樣,像是恨不得能把一顆心掏出來給她看。 而冉寧給他的回應也格外簡單。 “我也是。” 她輕輕淺淺地說出這三個,唇正好落在男人耳蝸旁,細細密密的呼吸仿佛會帶起一股芬芳,纏繞著他的心緒。 “很愛你。” 林周誠哪還忍的住,那瞬間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直接抱著懷的女人,將她輕輕放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黑發有如瀑布一般散開在真絲的被子上。 女人的眼睛在黑夜格外明亮,整個人有如天使一般。 林周誠單單隻是看著她此刻的模樣,便忍不住緊緊吻了上去。 這個吻格外溫柔。 可時間卻很長很長。 她好像要借此機會把所有的感情傾注進去,就想讓懷的女人知道他有多愛她。 冉寧也很配合地回應。 主動攬住他的肩,輕輕道,“別壓著孩子。” 這一提醒,便讓林周誠立刻停止了動作。 他身形微微一怔,便立刻從冉寧身上移開。 有些懊惱地撫額。 “我簡直是……太不像話了。” 不管是因為冉寧的身體狀況,還是因為前兩天剛結束的趙雅的葬禮,他都不應該沉溺在這種事當中。 冉寧拍了拍他的手,主動靠近,靜靜擁抱著他。 “不要去想,也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累了,我們就睡覺,好不好?” 這幾天,林周誠一直像陀螺似的轉來轉去,從來沒有一刻停止過。 她是眼睜睜看著他臉上的胡茬越來越長,頭發越來越亂。 看著他的黑眼圈逐漸浮現,整個人的疲憊之色也越發明顯。 可就是這樣,他仍舊睡不好。 白日許多事情要忙碌,回到老宅之後,更是不曾停歇過。 而夜好不容易要睡一會,又時常會因為她做噩夢驚醒,而連帶著把他也吵醒。 冉寧其實是很過意不去的。 便輕輕撫著他的臉,“林周誠,你現在是應該好好睡一覺才對了。” “我睡不著。” 他有些苦惱。 冉寧隻是將他拉下來,讓他輕輕靠在自己腿上。 其實剛剛想和他做那件事,也是想著能不能讓他發泄一下然後好好睡一覺。 但很顯然,失敗了。 林周誠頭發亂糟糟地躺在她懷,試不試又換個姿勢。 輾轉難眠。 “阿寧,我總是會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他緩緩開口,嗓音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嘶啞得不像話。 “就是在這個宅子,我遭了無數的白眼。被親生母親嫌棄……” “以前都說可以不在乎的,可不知道為什,隻要一回到這,就會不由自主想起來。” 他眼底透著一些苦澀。 “我知道這樣不對,她現在已經走了。” “活著的時候我選擇的是自己生活,現在人不在,我更不應該被困在原地。” “可……就是很難做到。” 冉寧靜靜聽著他說話,沒有插嘴,也沒有嫌棄他的絮絮叨叨。 夜的空氣涼爽。 剛下過雨,陽台外吹拂進來一些淡淡的濕氣。 “阿寧,我挺沒出息的。” 冉寧笑了一下,手指溫柔地穿插過他發短發,在頭皮上輕輕按摩著。 “嗯哼?堂堂暴風娛樂的董事長還沒出息的話,你讓其他人怎活?” “你不知道,外麵現在好多人都在傳。說暴風娛樂的董事長林周誠,有林家那樣龐大的背景,卻根本沒有動用一星半點的資源,而是靠著自己白手起家,最後竟能做成如今全國排行第一的傳媒公司。旗下的藝人更是不乏影帝、流量也不缺。” “還說你這樣的男人,如果沒結婚,就是鑽石王老五。” 林周誠靜靜聽著,忍不住發笑。 “還說什?” “說你寵老婆呀。說你是廣大男性朋友的典範,讓大家知道,男人對老婆好不好,和他有沒有錢其實沒關係。最重要的還是看人品。” “我最近先來無事,也登錄上去看了看我的賬號,麵好多私信。都是問我怎把你追到手的。” “對了,她們還說讓我趕緊出一本《禦夫有術》,給粉絲妹妹們傳授一下秘籍絕招。” “她們倒是挺有眼光。” “哪有呀?我什時候禦夫有術了。” 冉寧不服氣,“我可沒使什手段。” “對對對,阿寧什都不用做,隻要是你,所以站在那,就是贏家。” 這話說完,冉寧忽然僵了一下。 她有些沒反應過來。 “林周誠,你什時候學會了說情話呢。還會哄人了。” “無師自通。” “總是要學著點的,不然我老婆最近脾氣這大,要是還不會哄,她跑了怎辦。” 林周誠輕聲歎氣,厚實的手掌緩緩撫上了她隆起的小腹。 “還好呢,我們有個孩子。” “阿寧,往後你就是下個跑,也跑不了了。” 冉寧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 “我跑什呀。” 她臉上有淡淡的笑容,清澈的眸光映在了淡淡的光線下。 雨後霧氣慢慢散開,竟忽然能看見月光了。 兩人都靜靜躺在床上,享受這一刻的靜謐。 而後不經意聽到外麵傳來動靜。 “醒過來了,沒事了!” “幸好幸好……” 老宅隔音不太好,許是林芬芬醒了,傭人便口耳相傳,將這件事傳了出來。 兩人相視一笑。 “挺好的,不是?” “嗯。” 林周誠重新閉上眼睛,努力醞釀睡意。 可冉寧忽然看著窗外的月光,想到了什。 便軟軟糯糯地開口。 “要不,我給你唱個歌吧。” “嗯?” 林周誠嗓音悶悶的,又換了個姿勢,側身靠在她腿上,“唱什?” “唔……” “你有沒有看過一個動畫片。” 冉寧嗓音清澈幹淨,每說出來的一個字,都靜靜落在他心口。 “藍貓淘氣三千問。” “我小時候最喜歡看這部動畫片了,感覺又又趣,又能學到不少知識。” “麵有一首歌,我還記得一些調子,唱給你聽好不好?” 沒等林周誠回答,冉寧便自顧自開了口。 “星星眨著眼,月兒畫問號,彗星拖著長長尾巴……” 她的聲音很軟糯、細致,聽起來格外舒服。 在靜謐的夜色,一字字一句句,便像是催眠曲一般,順著輕淺的音調入了林周誠耳朵。 好幾天沒有睡好的他,竟莫名地很快進入了夢鄉。 而且睡得很沉很沉。 等到發現林周誠睡著之後,冉寧便緩緩抽身,幫他蓋好被子。 自己則起身去把陽台的窗戶關好,再輕輕掀開被子,躺回到林周誠身邊。 她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做噩夢,但唯一清楚的是。 隻要呆在他身邊,她未來的日子遇到的所有風浪,都會有人遮擋。>>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