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3章 言出法隨(中)

類別:恐怖靈異 作者:雲無風 本章:第1563章 言出法隨(中)

      第1563章 言出法隨(中)

      先生們果然守禮,因為不能留在宮中,在皇帝以此為借口拒絕參見之後便一同出了宮。次日原本並無大朝,但先生們仍然一大早便來到宮中,繼續於乾清宮扣闕請辭。

      然而張誠卻一臉賠笑地過去告知他們,說皇上已經按例去慈慶宮、慈寧宮問安,恐怕還需要一些時候才能回到乾清宮,請諸位先生稍事休息。說罷,又傳了皇帝口諭,給先生們送來五把凳子,請他們落座,還非常貼心地送來了點心和湯品,甚至還準備了熱茶。

      這個舉動讓五位輔臣認識到,此時的皇帝真的不再是十多年前那個一切惟高先生之命是從的少年天子,而是一個數次戰勝外敵番邦的中興之主,是一個智慧和手段都達到了相當程度的“長君”。

      但這反而更加引發閣臣們的擔心,因為按照眼下的情況,一旦兩年後大明真的能一舉擊敗察哈爾,這位皇帝必將被稱為當今聖主,威加海內、一言九鼎。

      可是正因如此,皇帝對於內閣的無視,在這種情況下就更加讓人憂心忡忡。尤其是申時行、王錫爵二人,他們的擔憂幾乎已經稱得上無以複加。

      誠然,如今的大明頗有中興氣象,戰爭方麵連戰連捷,中樞財權日益堅實,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與那個人脫不了幹係。

      高務實,這位大明朝廷唯一官方認可的六首狀元,士林稱頌的“天下文膽”,最年輕的部堂重臣,打遍南北西東無敵手的“第一文帥”,皇帝陛下心目中最具才華的能臣……以此次放權事件為契機,反而再一次強化了他的聖眷。

      他對錦衣衛的影響或許會有衰退,對內廷的把控或許也有弱化,可是自此之後,皇帝對他的信任反而變得更加堅定。

      這,不值得憂心嗎?

      皇帝是天下萬民的皇帝,是朝廷百官的皇帝,不止是某一個人的皇帝。如果皇帝將他的全部信任都放在某一個人身上,一旦這個人出現失誤,亦或者起了他心,誰來糾正,誰來製止?誰來挽回?

      然而麻煩在於,高務實是文臣,他不是武將,更不是宦官。

      在大明朝廷,官員們可以直白不隱地懷疑武將勢大,可以肆無忌憚地抨擊宦官專權,哪怕因為這兩個原因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甚至頗為出格的舉動,也都是可以被諒解、被淡化,乃至於反過來被吹捧的。

      可是對於一位文臣,這些做法都不適用,甚至應該說是不可以使用。文臣的忠心可以在私德問題上被質疑,絕不能在大義方麵被質疑,否則就會被視為對整個文官集團的威脅,因為一旦文臣也可能背叛朝廷、意圖不軌,那文官集團賴以打壓武將、打壓宦官的正義性、合法性就被大大的動搖了。

      這種質疑,將是對整個文官集團的背叛。

      所以這一次扣闕陛見,閣臣們的態度都很一致,沒有人打算質疑高務實的忠誠,即便是申時行、王錫爵二位,也隻是欲以皇帝不信任內閣來作為請辭施壓的理由。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類似的道理,居然在大明內閣的各位閣臣身上展現了出來。想要繼續維護文臣淩駕武將與宦官的地位,達成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的理想,這種不可置疑文臣忠心就是“必承其重”的重。

      對於是否接受皇帝陛下關愛輔臣的好意,諸位閣臣的態度非常一致。他們看也不看一眼,一個個如木樁一般站著,任憑寒風凜冽、飛雪撲麵而紋絲不動。

      張誠不厭其煩地勸說著諸位相公,甚至收起了剛剛履新東廠提督的傲氣,勸了這個勸那個,表現得真是相當敬業了。

      閣臣們不為所動,一開始還和張誠隨意客套兩句,到了後來甚至懶得開腔,極其一致的保持著令人揪心的沉默。

      此時的朱翊鈞其實已經從慈慶宮到了慈寧宮——兩宮雖然號稱並尊,但慈聖太後畢竟原是先帝皇後,因此朱翊鈞多年來向兩宮請安的順序都是先去慈聖太後的慈慶宮,再去慈聖太後的慈寧宮,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請安無甚可提,但請安之後,慈聖太後今日卻把皇帝叫住了。先是命人給皇帝賜座,然後問道:“朝廷這幾日是不是出了什事,哀家聽說昨夜幾位先生去乾清宮扣闕了?”

      “哦,不是昨夜,是傍晚時分。”朱翊鈞向母後解釋道:“不是什大事,母後不必操心。”

      慈聖太後皺眉問道:“皇帝確定嗎?哀家要是沒記錯的話,內閣全體扣闕這種事,自你繼承大統以來似乎還是首次?”

      朱翊鈞微微揚眉,道:“是首次又如何,天下事都會有個‘首次’的。”

      “皇帝有此信心,哀家也就放心了。”慈聖太後點了點頭,但偏偏又道:“你說的這個首次,是不是還包括設立那個定南都護府?”

      朱翊鈞看了母後一眼,忽然笑道:“母後對國事如此關心,兒子深感慚愧。”

      慈聖太後微微蹙眉,看著朱翊鈞道:“非是哀家不顧祖宗法度過問國事,但設立都護府這樣的大事,二祖列宗並不曾為之……”

      “母後,朕自然遵從祖宗遺願,但天下之事變,而祖宗舊製未必能以不變而應萬變,此事朝廷以有公議,亦成共識。設立定南都護府一事亦同此理,乃是時局更易之下的順勢而為。”

      慈聖太後聽他把自稱從“兒子”換做了“朕”,知道他是為了表明現在的回答乃是以皇帝身份來回答的,因此也不得不謹慎一些——畢竟大明朝後宮不得幹政的傳統慣性極其巨大。

      即便她曾經“攝政”十年,但她心很清楚:首先,她並非獨自“攝政”,與她一道的還有仁聖太後;其次,她們的“攝政”更多是名義上的,實際主政之人先是高拱,高拱去世之後則是郭樸。

      因此,與其說是她們兩位“聖母”是攝政了十年,不如說隻是監護了十年。攝政與監護,這其中是有很大差別的,其最大的差別就在於,前者擁有皇權的絕對“代理權”,而後者卻隻是享有皇權中具備象征意義的一部分,另一部分真正的實權從來不曾由她們二位聖母掌握。

      這意味著,她們本身依舊不曾獲得多少政治能力上的鍛煉,尤其是她本人,數次略微加深了一下對政治的幹涉,居然都導致了意外。特別是在用人、信人方麵,她的數次失誤嚴重影響了她的權威性和神聖性,導致如今麵對皇帝兒子時也很難再有過去那樣的威信,能劈頭蓋臉對皇帝一頓教訓,更別提勒令皇帝下詔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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