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5章 正國本(九)明人不說暗話

類別:恐怖靈異 作者:雲無風 本章:第2045章 正國本(九)明人不說暗話

      第2045章 正國本(九)明人不說暗話

      大明的確有以小製大的傳統,但在朝廷中樞而言,以大馭小卻也是必須堅持的體統。高務實的這一手毫無疑問就是要用“以大馭小”來壓製“以小製大”。

      為什能做到這一點?因為在辦事的過程中永遠要講究就事論事,要講究一個“誰負責”的問題。

      這就好比無論你如何強調“以小製大”的重要性,當朝廷出現方麵要務之時,也往往免不了要設立一個臨時的經略來掌總一切。

      現在的情況就很類似:既然要參與督辦翊坤宮調查,而且是和東廠並行,那就一定得有一個能和東廠提督在權威上足以分庭抗禮之人來主持,方能確保外廷不會反過來成為東廠的小跟班。

      六科的兩位科長雖說可以以小製大,但這個以小製大畢竟隻是監督層麵的,其在話語權層麵肯定爭不過東廠提督,因此就必須明確外廷的“調查組”以左都禦史為首。左都禦史身為七卿之一,乃是堂堂二品高官,背後又有內閣支持,那就完全可以在廠督麵前挺直腰板說話了。

      這些年大明對外戰爭接連勝利,而這些勝利顯然都是外廷取得的功勞,因此如今的外廷絕不會容忍自己的話語權比不過內廷,那推出左都禦史作為外廷在調查中的代表就十分必要。

      與此同時,既然左都禦史此去是代表整個外廷,那兩位科長自然也不能——至少不應該和他唱反調。由此,左都禦史蕭大亨就擁有了“以大馭小”的合理性,且此時“以大馭小”的優先級將必然壓倒“以小製大”。

      蕭大亨是實學派官員,鍾兆鬥是剛剛棄暗投明的趙誌皋門生,雙方至少在這件事上肯定站在同一個戰壕,那剩下一個錢夢皋還能翻出什浪花來呢?

      你是科長不假,六科地位特殊也不假,但人家鍾兆鬥也是科長啊。如果你的意見被鍾兆鬥反對了,雙方好比打成一比一平,則此時誰擁有一錘定音的力量?當然就是蕭大亨。

      由此,高務實就完成了對外廷調查權的實際控製。沈一貫臉色陰沉,卻一時拿不出什好的反製之法。他此刻終於感受到了一絲絕望。

      高務實的確年輕,都眼瞅著要做首輔的人了,卻還不到四旬年紀,可是他在朝中的勢力著實太過可怕,真真正正是樹大根深、枝繁葉茂,哪哪都有他的人。

      一時之間,沈一貫突然覺得自己仿佛在和整個朝廷作對,這讓他甚至感受到一種宛如窒息般的壓力。它不是排山倒海呼嘯而來,卻猶如將人置身萬丈海底之下,無論自己發出怎樣的喊與吼叫,回應自己都永遠隻是深深的死寂與倒灌的海水。

      縱然是沈一貫這樣的人,此時也難免有些後悔。是不是真如趙誌皋暗示的那樣,不該把路走死?

      可是,你趙誌皋那是年老多病,對高務實毫無威脅,所以你打起白旗投靠他,他才的確可能放你一馬,然而我沈一貫也能這樣做嗎?

      不能啊!我沈一貫身體倍棒吃嘛嘛香,而且早就被很多人認定是心學派中唯一還能對抗高務實的人選,我怎能投他?就算我肯,他也不會接受啊!

      我之前那多布置,他高務實不說全都了如指掌,至少也大多都已經有所發覺。此時我去找他說之前那些事都是開玩笑,叫他莫要當真,這連三歲小孩都不會信,何況是高務實?

      除了這些之外,沈一貫還有一個更加根本性的原則無法背棄:高務實對於朝廷財政的認知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不光是他,應該說整個江南財閥集團都不可能接受。

      高務實這多年把持財權,其最基本的理財思路其實就是“人人納稅”。然而對於沈一貫和他的同類們而言,“人人納稅”本就是不能接受的,何況高務實的“人人納稅”還不是“人人納同樣的稅”。

      這個問題前文已經說過很多,就不贅述了。簡而言之,高務實的理念是:人人皆納稅,但是窮人少納稅、富人多納稅。

      這就完全是站在了沈一貫這類人的對立麵,勢不兩立的那種。在他們這些人看來,我們讀書也好、為官也罷,不就是為了福澤全族、恩蔭子孫嗎?我們最基本的權利就是不納稅,至少也得是少納稅,怎到你這兒還TM反過來了?

      要是還得多納稅,那我讀書做官是為了什?治國平天下?開什玩笑,這國又不是我的國,這天下又不是我的天下!

      哦,我幫皇上治國,幫他平天下,完事之後我還要多納稅,憑什啊?憑我閑著沒事吃飽了撐的?

      正如高務實在改革之前就知道的那樣,這種思維是很難改觀的,因為家天下的統治很難激發出內部萬眾一心的團結。

      皇帝、官員、豪紳、百姓等,大家各有階級,他們原本就不平等,而且所有人還都認為這種不平等本身沒有問題,因為“古已有之”。

      於是,居於社會上層的人拚命爭取的隻是確保自己永遠留在上層,而社會底層的人則拚命爭取躋身上層。等到無法躋身上層時,他們一般會麻木,但倘若此時發現自己在無法躋身上層的同時,連生活乃至生存都受到了威脅,那還等什?隻好反了。

      那,什叫上層?如果拋去複雜的定義,可以說在大明這樣的封建王朝之中,能壓迫、剝削其他人的人,其實就位於上層。

      皇帝當然是上層中的上層,這不必說。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故“士大夫”也是上層,而地方豪紳往往也是士大夫的延伸,因此同樣算上層。既然是上層,他們便自然認為自己天生就該比底層之人高貴,壓迫底層便是他們的天然邏輯。

      古人常用“牧”字來形容皇帝與百姓的關係,其實這很直觀,天子牧民——民不過牛羊而已,是財富,是供天子與他的臣屬們享用的。可是現在倒好,我們明明也是臣屬,你高務實居然把我們也當牛羊?

      雖然高務實的稅改幾乎每一次都是先給自己放血,對自己的產業動刀收割,但江南財閥們並不覺得這就是高務實大公無私了。相反,他們的心態在後世有一句著名的電影台詞可以類比:豪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成。

      當然,此處他們將自己看做了百姓,將高務實和實學派官員看成了豪紳。

      在他們看來,高務實雖然每次都是最先交稅的,但他為此贏得了皇帝的信任,本質上隻是利益交換罷了,哪算得上大公無私?畢竟隻要有皇帝的信任,他高務實就能有更多的力量去賺更多的錢,這就是“如數奉還”。

      但他們不同,他們不但沒有因此獲得更多的聖眷,還要比以往交更多的賦稅,怎看都不劃算,自然不甘心。

      比不了高務實也還罷了,誰叫人家是皇帝的發小同窗呢?可是實學派的其他官員以及京師那幫勳貴,他們憑什也能混成“豪紳”?就憑他們早早的上了高務實那條船嗎?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恨,往往起於利益分配不均。

      沈一貫在會後默默走出議事堂,趙誌皋從後而出,沈一貫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濲陽公想是愛極了神京風物,而忘卻故鄉水土?”

      濲陽兄變成了濲陽公,疏離之意已經溢於言表。趙誌皋也聽得出他的意思,無非是說自己貪念權勢,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出身。

      趙誌皋不想吵架,澀然一笑,歎道:“征夫懷遠路,遊子戀故鄉。誌皋焉敢忘本?”

      “是?”沈一貫撇撇嘴,哂然一笑:“想是愚眼拙,竟沒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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