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幸南京(十)潛流

類別:恐怖靈異 作者:雲無風 本章:第291章 幸南京(十)潛流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厚重雲層的縫隙,斜照在春和宮上空,給這座略顯嚴肅的建築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紗,多了幾分夢幻般的絢麗。

    經過一夜暴雨洗禮的春和宮顯得別有一番生趣,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草木混合的清新氣息,仿佛大自然也洗淨了往日塵埃,煥發出勃勃生機,倒是正應了“春和”之名。

    白石板路兩旁,綠意盎然的古樹滴落著晶瑩剔透的水珠,宛如一顆顆珍珠散落在翠綠之上。微風吹過,樹葉輕擺,偶爾有幾聲鳥鳴從枝頭傳來,悠揚悅耳,似乎也在讚歎這場雨水帶來的清新世界。

    春和宮偏殿旁的小池塘,荷葉上的水珠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在陽光下猶如鑲嵌其間的寶石。從春和宮往東北方向望去,便是孝陵所在的鍾山,此刻遠處的山巒被一層薄霧輕輕籠罩,若隱若現,增添了幾分朦朧如仙境一般的神采。

    時辰雖早,卻已經有一位身著大紅紵絲坐蟒袍的高大男子緩緩步入畫麵中,他便是當朝內閣首輔、靖國公高務實。他的步伐從容而堅定,眼神深邃且平靜如水,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囂都難以撼動他內心的寧靜。

    高務實平靜從容的慢步在池塘邊,在這靜謐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契合,如同一幅精致的畫卷中最引人注目的那抹墨跡。

    正當他走過一座精美的亭台時,一名身著褐色常服的高家家丁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視線邊緣。隻見這位家丁恭敬地彎腰,將一封密封得嚴實的信函遞到高務實手中。

    高務實接過信函,目光並未流露出絲毫波動,隻是輕輕點頭示意,隨即繼續向前走去。他沒有急於拆開信封,而是選擇在一個相對隱蔽的位置駐足片刻,這才緩緩打開手中的信函。

    這一刻,四周的景致仿佛都在靜靜地見證這一幕,連風都放慢了腳步,不願打擾這份難得的安寧。高務實讀完信函內容後,臉上依舊保持著淡然自若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他將信函小心折好,重新收入袖中,隨後轉身離開,留下一個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這片充滿曆史韻味的春和宮深處。

    回到春和宮偏殿的書房,高務實拿出剛才的信函,就著依然點燃的油燈,麵色如常地將之燒掉,又把紙灰小心地放入書房一角的鎏金蟠龍香爐之中,這才施施然走到書桌邊,吩咐隨從家丁為他洗筆備墨。

    不多時,家丁躬身離開,高務實則握起一支精致的湖筆,略微沉吟之後,便開始在宣紙上書寫起來。他幼時讀書,一切皆為考試,因此一手館閣體寫得最是出神入化,不過這一次他卻沒有使用館閣體,反而用了行書,筆勢委婉含蓄、遒美健秀,依稀有二王神韻。

    “劉公掌印台鑒:

    離京二月,久未拜會,餘常懷掛念。今日提筆,非為寒暄,實有要事相商,望劉公細覽。

    近日,內守備田義,有意與餘及劉公共謀一事。田義在寧多年,根基深厚,且頗有遠見,實非常人。其有意更進一步,而餘亦有意臂助。

    餘知劉公素有佐弼之誌,然數與廠督一職失之交臂,誠為憾事,餘以常為之慨歎。王安去後,廠督久懸,此非朝廷之福也。餘雖為外廷之臣,亦不免為之憂心,何況劉公乎?今見賢人,深為歡喜,願為劉公與田義之間牽線搭橋,共謀內廷安定之策。

    田義已然承諾,若得劉公提攜舉薦,待異日劉公榮升廠督,其必鼎力相助。餘亦將全力支持劉公,確保順利。無論丹陛召對,亦或閣部議論,必無不利於劉公之語。

    此外,朝廷有意促成禦馬監在河套之地設立草場,以養馬為本,更可拓展商貿,庶幾公私兩便。若劉公亦有此心,餘得信自會辦理。

    書不盡言,殷期劉公回函。

    敬請台安。

    高務實手書”

    用後世人習慣的角度來看,高務實這封信似乎有點過於謙卑了。畢竟往日劉平拜見他的時候不說點頭哈腰,至少也是要時刻陪著笑臉,又哪當得起他一口一個“劉公”,提筆“台鑒”,落筆“台安”?

    其實不然。中國人曆來“過謙”,書信禮儀更是表現這種過謙的典型。由於儒家文化強調“禮”與“仁”的重要性,“禮者,敬人也”,因此在書信往來中體現得淋漓盡致。

    古人認為,書信來往之中應當充分尊重對方,避免直接、強硬的表達方式,以免給收信人造成不適或冒犯。故在書寫信件時,往往會使用大量的客套語和敬辭來表示尊敬和禮貌,如“貴府”、“高見”等詞匯,以及開頭的“台鑒”、“敬啟”和結尾的“敬上”、“敬拜”等形式,都反映了中國文化中對謙遜的推崇。

    另外,中國古代書信禮儀中的謙遜還體現在對自我評價的貶低與對他人的高度讚揚上。人們往往會在信中自稱為“愚兄”、“鄙人”等,以此表明自己地位低下、學識淺薄。

    如果要就官場交往舉例,則唐朝同僚之間書信往往自稱“仆”、“仆等”,而明朝同僚之間往往自稱“學生”、“末學後進”……這都是有曆史背景、社會原因的。

    唐朝那會兒,科舉製雖然出現,但並不完善,世家豪族依舊能掀起門閥政治的最後波瀾,因此社會上強調的地位高下懸殊。那反過來,當一個人需要自謙的時候,自然也就從這種地位來自貶,於是便自稱“仆”、“仆等”。

    明朝則不同,明朝官場已經是學霸的天下了,所以大家要自謙,就隻好在讀書這塊自貶,不僅同僚之間互相自稱學生,甚至有老師給門生寫信也自稱學生的——當然這的“學生”不是指“我是你的學生”,畢竟師生名分在那。

    這種自稱其實是強調自己永遠是“學生”身份,即強調自己堅持學無止境,永遠都在謙虛的學習當中。至於自稱“末學後進”的,道理亦然——您是學問上的前輩,是晚生我學習的對象。

    自稱既然要自貶,對收信人那就要格外尊敬了,比如會用諸如“賢弟”、“尊師”這樣的詞語,以示其地位崇高、學問淵博之類。

    說起來,高務實給劉平這信還算是沒那誇張的,畢竟當年高務實與黃孟宇可是同輩相交,而劉平作為黃孟宇的外甥,早年在高務實麵前一直都是以晚輩自居的呢。

    高務實封好了信,叫來一位家丁,叮囑了一番,那家丁自然出宮找京華商社飛鴿傳書不提。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同一時刻,在南京的京華商社分社,高杞鳩占鵲巢,把高柷的簽押房臨時征用了。

    此時他正坐在寬大的紅木書桌後麵,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桌上堆積如山的賬本和單據。這些文件記錄了南京皇宮翻修工程中幾乎每一筆超過十兩銀子的交易,而他現在需要從這些繁複的數字和文字中找出隱藏的不法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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