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再探寢殿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蕭瀟上 本章:第三十五回 再探寢殿

    黑無垢輕輕地放下玉兒,自己則上了房梁,居高臨下俯瞰著整座寢殿。

    玉兒在臥榻後抬起頭來,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尉遲熾繁臉朝側臥在榻上,一雙大眼睛透過絲帳滴溜溜地望著自己。玉兒短暫慌亂後將一根手指豎在唇間,輕輕地“噓”了一聲。這回沒有扮成鐵奴兒,熾繁不會認不她出來。過了半晌,熾繁沒有半絲反應,方醒悟過來,她並沒有發現自己。心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大膽地朝前望去。

    整個寢殿光線不是十分明亮,玉兒透過兩層絲帳更無法看清殿內的全景。離燈燭不遠的地方能將人臉看個大致,昏暗處的人影隻是一團黑霧。

    在榻前來回走動的正是天元皇帝宇文贇,跪在階下的一個是鐵奴兒,一個是長孫晟,幾名宮娥在帷幕之下,安靜得如同泥塑木胎。

    突然間,宇文贇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鐵奴兒稍稍抬起頭望著他,緊張的神情有所舒緩。長孫晟則眉頭緊蹙,顯然為天元皇帝的病情擔憂。正對著玉兒的尉遲熾繁滿臉關切地轉過頭,望了一眼榻前抖動的人影,張開嘴輕呼:“贇哥哥,贇哥哥……”

    宇文贇聽見尉遲熾繁的呼喚,回過身朝絲帳的她搖了搖手,嘴卻喊:“快取酒來,快取酒來。”

    鐵奴兒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去帷幕後取酒。

    長孫晟則磕頭進言道:“陛下還須控製酒量方是。陛下的病複發,最開始就是在洛陽飲了此酒。釀此酒時用了糯米,性涼,於陛下的病甚是不利呀!”酒中摻了五石散這一細節,他卻無法對天皇直言。雖然現下五石散的用量已經大大減少,一般來說沒有多大危險,但飲的酒越多,攝入的五石散便也越多,一樣傷害身體啊!

    宇文贇好不容易忍住了咳嗽,彎曲的身子挺直起來,對長孫晟道:“愛卿不必多慮,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不會出多大的事兒。況且美酒對我宇文氏來說,好比人參鹿茸,喝了方有使不完的力氣。”

    長孫晟心道:“天皇還是一般的固執啊!如若千金公主在此就好了。她自從那一日在春山坊墜入深淵便沒有露麵,不知生死。此回得天皇召見,其中一件大事正是要稟報千金公主的下落。”想到這,他歎了一口氣再拜道:“如果玉兒公主在此相勸,陛下想是能聽進去一些的。”

    長孫晟哪想得到他夜夜為之不能安寢的千金公主就在離在數丈遠處,此刻正睜著大眼睛瞅著他哩!

    這時鐵奴兒已經捧著朱漆食盤上來,其上放著黃金打造的酒壺與酒杯,忽然聽到“千金公主”幾個字,身子抖了抖,差點失手掉落食盤。

    玉兒瞅著鐵奴兒慌張的樣子,想起自己扮成他來了一回養心殿,惹出不少禍端,也不知他是怎樣兒圓場的。看來他用的法子是:米湯洗臉——裝糊塗。隻要自己露麵,他的謊言便會爛包。

    天元皇帝正等著酒哩,鐵奴兒在極短的時間內整理好了心態,重新邁步朝天元皇帝走去。

    天元皇帝死命地咳嗽了一下,一隻手迫不及待從漆盤提過黃金酒壺,壺嘴兒對準嘴巴,“咕嚕咕嚕”喝了起來,一邊喝一邊不停地咳嗽。

    尉遲熾繁的臉上滿是緊張與憂傷。“萬一贇哥哥嗆著了,豈不糟糕?”不由得半坐了起來。

    玉兒也同樣緊張。這些時日,她已經將自己與皇朝的命運牢牢地綁在了一起。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一覺睡到天亮的玉兒了!

    經常捧著酒甕喝酒的天元皇帝雖然不間斷地咳嗽著,但還是安全地將一壺數斤20年陳釀倒入了腹中。他將酒壺放回漆盤,抹一抹嘴唇道:“果然是治病的良藥!再來5壺方好!”

    長孫晟聽了在心苦笑,嘴上勉為其難地相勸道:“再好的東西多了也會傷身呀!陰陽五行得相偕不是?”

    宇文贇笑道:“這番說辭連你自己也說服不了,還不如搬出千金公主來壓我。說正經的,前番你托人捎信來說玉兒她墜入了深淵,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到底是怎回事?你細細道來,不可隱瞞半句。”在榻邊坐了下來。

    長孫晟跪坐著,挺直了身子道:“喏!”便細細講敘起了數日前在春山坊發生的事情。

    當講到玉兒公主墜入深淵,天元皇帝變色道:“你官職雖小,權利卻遠遠大過秋官府司寇,卻怎的讓邪教滲入長安城中,經營多年,以至於成了朝廷大患?”

    長孫晟聞聽此言,連連磕頭道:“這是微臣的不是!本來混沌教有天生的對頭,但我朝自武帝後期始大力禁佛,一並也限製了道家的行動,以至於冷落了劍道中人,故此給了混沌教可趁之機。”

    宇文贇對著空中行了一禮,大聲道:“武帝呀武帝,你一味苛求於我,現在看看,你做下了多少不堪之事?佛是可以禁的嗎?道是可以限的嗎?曆朝曆代都推崇道家,奉為國教,你卻好,大力打壓仙道,可謂失之毫厘謬以千也!”斥責完了先帝,宇文贇臉上煥發出紅光,精神大好,安撫長孫晟道:“‘天’不怪你,要怪就怪武帝不尊佛崇道。長孫大夫,你繼續講來。”

    長孫晟額上已經滿是汗水,今日的養心殿比正武殿還要威嚴幾分。他挪了挪酸麻的膝蓋,小心翼翼道:“我們依照尉遲先生的吩咐,在四周掘地數丈……”

    天元皇帝插言道:“你講到的這位尉遲先生不就是玉兒府中的那位嗎?趙王原來也跟我說起過,他乃劍道中人。明日你便替‘天’延請先生入宮,我要好好與他聊聊!先帝犯下的過錯隻能由‘天’來彌補了。”頗為自得,心道:“不錯呀!宇文贇陛下!”自顧自笑了起來。

    長孫晟瞅著天元皇帝,一頭霧水。但瞧天皇的神情,顯然心情大好,心中便長籲了一口氣,附下去的身子不由得抬起了三分。

    天元皇帝自嗨過後,感歎地地對長孫晟道:“我這位妹子啊,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哩!與仙家常來常往,人又長得好,話又說得甜,胸中又有萬千韜略,我正想著要不要把她招進宮來……”他回頭瞅了瞅羅帳的尉遲熾繁,捂嘴道:“不說了,不說了……”

    長孫晟心中道:“你已經有5位天後,況且玉兒是你的堂妹,難道要盡棄儒家禮法嗎?”麻著膽子道:“陛下向有奇謀,現宮中尚無內府總管,各門閥都想安插自己的人,不若陛下就任命了千金公主擔任內吏上大夫一職,總管宮中文書詔令,一者可牽製各門閥勢力,一者可時刻得到千金公主輔佐。”他心中想的是有玉兒在宮中坐鎮,隱衛們便可放開手腳做事,那些覬覦皇權的宵小便不得其便;玉兒成了女官,有了名分,天元皇帝不不好隨意納其為妃了。

    宇文贇聽了擊掌道:“好主意!我宇文贇小看你長孫晟了。待你尋回玉兒我即下詔,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哈哈哈……”笑聲不絕。過了許久,宇文贇皺眉道:“趙王該如何安置?玉兒是女兒之身,掌多大的權也威脅不了我,然而趙王他久曆沙場,為人寬厚,甚得人心,假如他利用玉兒的權勢暗中勾連各門閥世家,卻如何是好?”

    長孫晟心中“咯”響了一下,看來天皇多疑的性格並沒有改變呀!一繼位便殺了自認為威脅皇權的齊王宇文憲,自此宇文皇室勢力大減,原六柱國門閥世家覬覦皇權之心大熾。再一次麻著膽子進言:“內衛與隱衛自甘涼3日一報,趙王為人低調,日夜操勞,謹遵天皇詔令,做自己當做的事,並無異心。”

    宇文贇心道,表麵上趙王自然是恭順聽話的,他越是得人心便越是有異心呀!搖著手道:“這些都是‘天’該考慮的事情,與你多說無益。你隻記住一條便是:趙王但有異心,隱衛可就地處置,不論生死!這件事情不可告訴玉兒。你們得嚴守單線聯絡的規矩。”他哪知道,這些話玉兒一字一句都聽在耳。

    玉兒的心情變得憂慮,宇文贇對諸王的提防原也說不清對錯,但誅殺忠臣寬宥奸臣,就是大錯特錯了。她擔心贇哥哥聽信鄭譯、劉昉等的讒言,再一次犯下親痛仇快的錯誤。

    “好了,”天元皇帝冷酷的語氣變得溫暖了許多,對長孫晟道:“前麵說到玉兒妹子墜落深淵,你們掘地數丈,卻找到玉兒妹子沒有?快快說來!”

    長孫晟咽了咽口水,打足精神道:“深淵中並無一人,亦屍體殘骸!待要去路,哪料到深淵四周已經被數十塊千斤重的石板所封,殊非人力所能為也!後來,在尉遲先生指導下,又於100丈外掘地數丈,終於發現了密道的蹤跡,竟然通向……通向……”抬頭望著四周。

    天元皇帝揮手對鐵奴兒等道:“你們都出去!”

    鐵奴兒尖著嗓子唱喏道:“遵命!”

    一陣窸窸窣窣,不一會兒,殿中奴仆走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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