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麵容漸沉，柳眉微蹙，起身，大步流星上前，將桌上的一杯冷卻的茶水一氣飲盡。徐步行至軒窗，推開一扇緊閉的軒窗，凜冽的北風，夾著蝴蝶大的雪花劈頭蓋臉撲來，她沒有避，任那些碎雪撲了滿臉，一雙眼眸黑如點墨，一瞬不瞬凝視著院子入口處的圓形拱門，正欲關窗之際，忽聽到咯吱踏雪的聲音，她抬頭，驚愕喚道：“姐姐？”下一刻，她順手抓起一件棉衣，打開房門，快步跑了出去，扶住子萱搖搖欲倒的身子，冰涼的觸感，讓憐兒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趕忙扶著子萱走了屋子。扶著子萱坐定，把棉衣裹在她身上，哈氣捏摸著她凍僵的纖手，卻又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了她手背上的傷口，滿目疑惑。“姐姐這是怎了？今夜，姐姐不是隨同萬歲爺一起出席宴會？宴會未散，姐姐何以到這兒來了？”話的同時，憐兒往火盆添了些炭，看著滿室炭火紅光，憐兒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遂又端來了熱茶，讓子萱捧定，抬手輕柔的拂落她墨絲上的碎雪，又道：“風雪這樣大，姐姐怎的穿得這樣單薄？”屋內異香撲鼻，順勢望去，隻見屋子一角的香爐嫋嫋地冒著輕煙，在空中繚繚繞繞。

    子萱收回眸光，定定的凝著憐兒，良久，她淡淡笑了，笑出了眼角一滴未流盡的清淚，嗓音低沉。“憐兒，我想出宮！”寥寥幾字，的艱難，似有刀子在剜著她的喉嚨。憐兒震了震，垂首不語，眼眸深處有一抹異芒一閃而過，似是驚訝，又似是了然。沉默了一陣，憐兒方道：“無論姐姐作出何種決定，憐兒都會支持姐姐，隻要，姐姐幸福！”子萱凝望著她，燦若星辰的眸光，在細看憐兒的神色時，濁了濁，似是被一屋子的煙火驅散了她美眸中的清光，語氣漸漸轉冷。“憐兒，你會幫我？你會幫我逃出這深宮？哪怕，為此要付出你的命？”她問得直接而狠厲，使得憐兒的心驀地一沉，隨心一並墜落的，還有，那隻緊握著子萱的手。卻不想，子萱卻快如閃電的鉗住憐兒的手，菱唇牽起一抹譏誚的笑意，目光灼灼。“憐兒，我萬沒料到，背叛我的人，竟會是你？”她的聲音如同她的掌心，皆是沁骨一樣的冰冷，那種冷，不帶一絲的生氣。被握得久了，那樣的冷便會滲入血脈，漸漸冰凍人心。

    “姐姐！”憐兒的話甫一出口，淚水便滑了下來，神色間透出一抹不安與悵然。“為什哭？”她眸華流轉，隱去眸中沉痛的神色，嘴角微扯，唇邊犀冷的弧度愈深。“憐兒，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應該高興，應該大笑的，知道嗎？”“姐姐”“不，我不是你的姐姐！”她憤然的甩開憐兒的手，手一鬆，手中的青瓷茶盞順勢摔了出去，掉在藏青色的地磚上，碎成了好幾瓣，清脆的響聲混在這寂靜的雪夜顯得刺耳極了。望著那一地的瓷器碎片，子萱深吸了一口涼氣，冷了冷心，冷笑道：“與你相處數月，沒想到，你竟會是軒轅墨的人？昨日，你謊稱我舅母病重，刻意將我哄騙出宮，恐怕，是特意安排軒轅墨與我相遇吧？你知不知道，你這般的自作主張，會帶來什樣的後果？”憐兒微微一怔，眸中閃過一抹憂傷，顫聲道：“姐姐，我”“我過，我不是你的姐姐！”她笑靨如花，語氣很低卻鋒利如刀。“自你決定背棄我的那一刻起，我便不是你的姐姐！”憐兒重重一震，驚愕地凝著子萱，半晌，眨了眨眼，眨落一滴晶瑩的淚。“不錯，我的確是在報答七皇子的救命之恩，當年，若沒有他，便不會有今日的我。此前，我並不知道當年的恩人就是七皇子，直到日前的一夜，七皇子突然找到了我，他給了我一張繪著一隻手鐲的宣紙，並講了一個關於那隻手鐲的故事，那時，我才知道，那隻被姐姐珍視的手鐲叫做火鳳流絲鐲。七皇子苦尋十餘載，尋鐲、尋他的七皇姑，更多的，卻是尋他命所定的妻！我被七皇子的深情所感動，是以，這才”她到這，苦笑一下住了口。

    “你愛他？”子萱臉色蒼白，垂眼，聲音平靜。“你既如此愛他，為何還要刻意撮合他與我？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此生，我愛的人，絕不會是他！”“為什？”憐兒目光一沉，急聲道：“七皇子對姐姐一片癡心，姐姐為何不試著去接受他？姐姐，你可知，七皇子他早就過了娶親的年齡，可至今，他非但未冊立正妃，就連侍妾亦都不曾有過，像七皇子這樣專情的男子，姐姐何不給他一次機會呢？”

    “我”子萱一度啞然，完全不出反駁的話來。“姐姐，萬歲爺他絕不可能是姐姐的良人，萬歲爺雖對姐愛有加，可這份疼愛，卻做不到專一。自從姐姐入住昭陽宮中，雖享著眾嬪妃無法企及的殊榮與尊貴，但姐姐覺得快樂嗎？”快樂嗎？子萱臉色更白了幾分，漸漸泛上微青，緊捏著掌心，掌心明明冰涼一片，卻仍滲出一抹薄汗，她閉了閉眼，貝齒緊咬著菱唇，艱難地啟口：“你有辦法，帶我”話未完，忽覺全身如被針紮，細碎的疼痛漫過她的四肢百骸，幾欲麻痹她的意識，強自鎮定，續道：“出宮？”最後的兩個字，得縹緲悠長，好似從遠古傳來。子萱隻覺腦袋愈來愈沉，全身的血液好似僵住了似的，意識開始渙散，視線亦漸漸模糊，眼前，憐兒那張嬌的臉，被無限放大，放大。她那纖長如蝶翼的眼睫抖了抖，手指微動，唇邊勾起一抹譏嘲的弧度，口中溢出一絲類似叫喊的聲音。“憐兒，你”憐兒上前一把扶住她下傾的身子，歎道：“姐姐是好奇我何時下的藥？其實，那藥並未下在茶，而是添加在香爐的熏香中。姐姐，你實在太單純，正是如此，萬歲爺他才會有恃無恐的一次又一次欺瞞、傷害姐姐。姐姐放心，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憐兒話語頓了頓，眸底有一抹鋒銳的寒芒一閃而逝，抬手撫上她絕美的臉頰，指尖輕柔地畫著她的輪廓，眸光變得眷戀而癡纏。“姐姐，你可知，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那一刻起，這世上便再無人能進得了我的心，即便七皇子也不行，隻因心中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