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崖壁在眼前上升……那些崖縫間的野草被拖成一道綠線，然後迅速消失，微寒的風撲打著臉頰，莫山山左手緊緊抓著寧缺的腰帶，眼眸沒有什驚慌之色，更沒有驚呼，因為她相信寧缺這種人絕對不會自殺。

    蓬的一聲，大黑傘在空中打開，二人身體重重一震，下墮的速度頓時變緩了很多，順著風向離開崖壁，向著腳下不遠處的那些闊葉林飄去：

    眼睛被風吹的眯起，她抬起頭隻見大大的黑傘麵遮住了飄雪的穹，被強勁的山風吹灌，竟也隻是微微變形，看不出采任何崩散的跡像，不禁有些好奇，這把黑傘究竟是用什材料做的，竟然如此結實。

    寧缺右手緊緊握著大黑傘的傘柄，緊若鋼鐵，左手摟著書癡的腰，盯著越采越近的地麵，根本沒有多餘的心神去注意指間溫滑的感受。他摟著姑娘撐傘跳崖過很多次，知道黑傘雖然結實但傘麵麵積還是太，落地那刻不會好受。

    離地麵還數丈距離時，一道極淡而純淨的符意從莫山山指間釋出，空氣頓時變得仿佛粘穆了數分，二人下墜的速度再次降緩。

    寧缺知道莫山山出手了，便袋下了自己施符的準備，摟緊她的腰肢。

    一聲悶響，他雙膝微屈，重重落在樹林外的地麵上，骨髏肌肉關節在落地的瞬間瞬緊瞬鬆，完美地卸掉了大部分衝擊力懷中的少女竟仿佛什都沒有察覺到。

    寧缺鬆開手臂，向她點叉致意。

    莫山山搖搖頭，平靜離開他的手臂。

    樹林外的地麵上積著六數落葉，踩上去有些鬆軟，不知道積累了多少年才能積至如此之厚，但奇妙的是竟沒有任何的氣息：

    而這片樹林雖是闊葉林，但畢竟劃洲重見日，那些梢頭椏間的青葉拔著嫩丫，無遮住雪崖那邊漏過來的星點雪花自身倒如星點的綠：

    二人走入青林，片刻便消失無蹤。

    入青林而行，漸漸遠離雪崖，再也沒有山外世界漏過采的雪花，隻是山穀上方的穹依然是灰蒙蒙的，和林子的星點綠意襯在一處，更顯淒冷。

    不知道是目為破境之約帶來的壓力，還是因為隆慶皇子提到了遠在長安城的桑桑入林後寧缺非常安靜，完全不似往日那般活躍，隻是沉默的行走。

    莫山山也很沉默，看著他的背影，想著先前雪崖間的那些對話，想著那名讓寧缺違逆本意也要回護的侍女，想著那個並不血腥卻格外殘酷的賭約一時黯然一時憂慮無聲踩著林間落葉，自巳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從雪崖上麵看，這片青翠山穀並不大，但真正來到其間才發現這道山穀看上去並不寬宏，卻竟為深遠二人在林間無言行走了半日是還沒有走到山穀盡頭。

    這距離雪崖足夠遠，不再擔心會被隆慶皇子聽到或者追到，莫山山看著寧缺身後那把大黑傘，終究沒能壓抑住心中的疑惑，問道：“先前為什不打？”

    寧缺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她問道：“為什要打？”

    莫山山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當初在車廂你教我戰鬥，曾經過，當兩虎相遇時，最需要記住的便是……勇者勝。”

    寧缺沉默片刻後回答道：“在隆慶的麵前，我還談不上是一頭老虎。”

    莫山山看了一眼他腕間懸著的錦囊，道：“神符在手，稚子也能成虎。”

    寧缺搖頭道：“師傅為寫出不惑境界也能用的神符，耗了太多心神，我做徒弟的自然不能濫用，而且你我都是符道中人，應該很清楚，這種激發符不是自身所造，符師很難發出其間的真正符力，我沒有把握用這道符傷到隆慶。”

    莫山山微微仰起臉，看著他認真道：“還有我。”

    寧缺誠懇道：“謝謝，不過這畢竟是我和隆慶之間的事情，沒有道理讓你冒險，更何況你領受神殿詔令而來，我不可能讓你為了我與神殿翻臉：”

    他望向青林外隱約看見的那道崖壁，道：“我們進山的目的是為了那卷書，最終我還是會和隆慶皇子正麵對上。他想把我逼進無退走的絕境，我也同樣有此想，提前把他解決掉，對後麵的事情有好處。”

    莫山山墨眉微蹙，道：“隆慶皇子哪是這般好解決的人。”

    寧缺道：“放在往日自然不好解決，但現在有了破境之約，情勢便完會不一樣，隻要我能比他先破境，那他就等於被解決掉了：”

    他的語速經緩慢，語調很平靜，仿佛在講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莫山山看著他，忽然發現他似呼從采沒有想過會輸掉這一次賭約，也沒有想過就算他贏了賭約，萬一對方反悔怎辦？雖那位西陵神子虔誠信奉昊……但如果真的要自毀修為離開神殿，以昊名義所發的誓言也不見得真有約束力。

    她問道：“如果你輸了這場賭約怎辦？”

    寧缺簡單回答道：“我不會輸。”

    莫山山毫不猶豫追問道：“如果。”

    寧缺微微一怔，道：“如果輸了，那便是輸了，我曆經千辛萬苦才能通竅，難道還真的會愚蠢到履行賭約，再把自巳變成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