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瑟大師走到桌畔，看著老人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轉頭看著低著腦袋像鵓鵓般老實的陳皮皮又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問道：“觀主近來可好？”

    聽到這個問題，陳皮皮抬起頭來，疑hu回答道：“您知道我這些年一直在書院，哪知道他過的好不好？”

    顏瑟輕捋稀疏怕胡須，瞪著眼睛看著他，不耐煩道：“既然你不知道，也沒辦法敘舊，你早就從觀跑出來了，那我還用不用給你麵子？”

    陳皮皮越發不著頭腦，著後腦勺道：“當然是不用的。”

    顏瑟大師吼道：“那你還不給我讓座，像老二養的呆頭鵝一樣杵在這做什？”

    陳皮皮急忙站起身來，把座椅讓給對方，老老實實站在一旁，這時候他才明白原來這個老道居然是要和光明大神官下棋，不禁大感詫異無奈，心想誰知道你們這兩個老不死在想什，誰能想到光明神座那聲請居然是請你入座。

    顏瑟大師可不管他心在想些什，輕拂道袍，極瀟灑地落座，看了一眼棋枰上的局勢，發現黑棋大優，不由很是滿意，讚賞看了陳皮皮一眼。

    棋枰對麵的老人微微一笑，平攤右手示意輪到顏瑟落子。

    顏瑟大師放下一枚棋子，啪嗒了一下嘴巴，道：“最近ing好？”

    老人拈著一枚白子，輕聲回答道：“每年你回桃山的時候都會去幽閣看我，自然知道我在那過的如何，如果要最近，過的確實不錯。”

    顏瑟大師盯著棋盤上縱橫交錯的棋路，沉默片刻後，忽然開口道：“就算在桃山上過的不怎如意，為什一定要來長安城呢？”

    老人微笑應道：“那你師弟也問過我這個問題。”

    雖然其中有一人沒有穿道袍，但棋盤旁確實是兩個老道，麵且還是這些年來昊道最了不起的兩個老道，是兩個有資格在史書上留下自己名字的老道。

    井皮皮雖然已經是晉入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身份背景足以傲視世間，但在這樣兩名老道身前，也隻好乖巧扮演著後輩學生，老老實實端茶遞水，不敢發言。

    顏瑟大師喝了一口茶，用舌尖in掉門牙上粘著的一片茶葉，皺了皺眉頭，覺得這茶未免也太糟糕了些，然後抬起頭來道：“當年觀主一直認為你才是桃山上最強大的那個人，甚至比掌教還強，不知道現在是否一樣。

    老人想起那個青衣道人，微微一笑道：“在觀主身前，誰敢妄言強大二字。”

    顏瑟大師拈著一枚黑s棋子指向老筆齋門外的街巷，道：“可即便你比觀主更強大那又如何？這是長安城，這是我的大陣，你不可能贏過我。”

    老人點頭承認，他這種層次的人物，當然很清楚長安城便是傳中的驚神大陣，顏瑟身為控陣之人，隻要身在長安便處於不敗之地。

    “我還是持當日的觀點。”

    老人看著棋盤對麵微笑道：“我不過一個芶延殘喘的老道，似長安城這樣的大陣，如果用在我身上，實在是大的浪費，想必稱也如此認為。”

    顏瑟大師歎息了一聲，道：“芶延殘喘這四個字用的好，我們都已經老了，眼見著便要回歸昊的懷抱，能多貪一時人間悲歡總是好的，如果這次你不來，我至少還能多活個一年半載，相信你也能有更多的時間。”

    老人看著他平靜道：“你知道我的雙眼有時候能夠極幸運看到時間之前的某些畫麵，所以我很清楚這一次來到長安城，便很難再離開。”

    顏瑟大師搖了搖頭，道：“既然如此，何必非要來這。”

    老人道：“每個人最終都會回歸到生命的源頭、昊的懷抱，這一點並不能令我生出憂懼之心。時間隻是事件發生的順序，對於利用時間的我們而言，我們需要利用時間完成應該完成的事件，如果無法完成，那時間也就沒有意義。”

    顏瑟大師沉默，把指間拈著的黑子輕輕擱到棋盤上，道：“所以你來長安城便是要回到時間原點，把當年那件事情繼續做完？”

    老人應了一著，卻沒有話。

    顏瑟大師也笑了起來，看著他道：“修行到了最後修的都是本心，到了我們這種將要腐朽地步的老家夥，哪還能改變想法？也罷，反正我現在已經有了傳人，對這世間也沒有太多癡戀不舍，對了那時節你還被關著，可能不知道。”

    老人很清楚顏瑟在符道上的造詣，更清楚一位神符師想要尋找到有潛質的傳人是何等樣困難的事情，聽他居然找到了傳人，不禁有些吃驚又有些替對方高興。

    顏瑟大師看他神情，驕傲得瑟道：“我那徒兒可不是一般人，淋了場雨便能悟透符道本義，日後境界層次肯定要遠遠超出我，別的事情我不與你這無趣的老頭兒爭執，但我能把這身本事傳承下去，可是比你要妙上太多。”

    老人微微一笑，看了眼一直沉默在旁的桑桑，輕聲道：“我也有徒兒了，而且她也相當不錯，我想將來總不至於比你的徒弟還差。”

    淡然的話語卻透著極強烈的信心以及難得一見的爭執心，在老人看來，桑桑是昊賜予自己的禮物，是自己生命最大的機緣，顏瑟就算幸運地找到了神符師的傳人，無論如何也無法與自己疼愛的女徒相提並論。

    顏瑟大師微微一愣，震驚於光明神座居然在臨去之前尋找到了自己的傳人，然而順著老人的眼光望去，赫然發現那個所謂傳人居然是桑桑，他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極為怪異，震驚錯愕開始生出極以抑止的荒謬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