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凜冬之湖第一百九十七章最後一口氣

    今崖洞午飯的主菜是紅燒書i群贏話費）

    寧缺蹲在洞口，捧著飯碗，嘴嚼著油膩的firu，看著清峻的絕壁風光，含hun不清問道“陳皮皮那廝以往聞著ru香便會跑過來搶飯吃，最近這一個多月來的次數倒少了很多，就算過來呆不了多會兒便急著離開，他究竟在忙啥？”

    桑桑把鍋的紅燒ru用鍋鏟扒到一邊，隻有ru汁泡進白米飯，端著碗走到他身邊蹲下，想了會兒後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前唐棠上來玩的時候提起過一句，最近他經常幫她解決修行上的疑難問題。”

    寧缺怔了怔，想起兩個月前那番關於禽獸的對話，冷笑道“解決修行疑難？老師讓他來幫我，卻不是去幫那個姑娘，道門魔宗，相看不厭，且問今日之後山，究竟是何人在做禽獸。”

    桑桑沒有聽懂他在什。

    寧缺忽然看著她問道“聽諭大神官去過學士府？”

    桑桑點了點頭，繼續吃飯。

    寧缺又問道“所以這一次你沒回學士府？”

    桑桑低著頭嗯了一聲。

    寧缺看著她微黑的額頭，低聲問道“這件事情你到底是怎想的？看神殿這作派，還真把你這個光明神座傳人當了回事，以前都沒有聽過哪位神座傳人引起神殿如此重視，甚至還讓一位大神官專程來接。”

    桑桑道“少爺你怎看這件事？”

    寧缺沉默片刻後道“雖然我對西陵神殿沒有什好感，也完全沒有想像過你真的成為光明大神官，直到今我還覺得這件事情很荒唐，但如果真有這樣的機會，我必須承認這件事情很榮耀很強大，錯過可惜。”

    桑桑忽然放下手中的飯碗，看著他很認真地道“現在我們似乎應該更多考慮你怎破關的事情，而不是這些事。”

    ……

    ……

    笨鳥終於先飛進了樹林，蠢人最終獲得了福報。

    殫精竭慮窮舉數十日，寧缺麵臨絕境時再一次暴發出不可思議的毅力和耐心，就如同走出岷山、登舊書樓、暴雨悟符時那樣，完成了這個看似永遠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成功地掌握了地氣息所有的本質特征。

    這也意味著他終於能把體內的浩然氣，變化成自然界然形成的地氣息，從而能夠在走出崖洞時，不會引發夫子布下的那道禁製。

    他很確信自己做到這一點。

    也正因為這種確認，當他再一次失敗，被禁製震回崖洞時，臉s變得異常蒼白，極為少見地出現了類似絕望的情緒。

    他的判斷沒有出錯，崖洞口處夫子留下的那道氣息，確實沒有對他體內的浩然氣有任何反應，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右腳快要踏過那道線時，身體忽然撞到了一麵無形卻堅不可摧的牆壁上！

    這究竟是為什？

    崖洞深處，寧缺抱著頭蜷縮在雙膝間，用了很長時間才壓抑住心頭的絕望和自暴自棄的念頭，重新開始認真地思考。

    忽然間他想明白了，卻真的絕望了。

    夫子在崖洞口留下的這道氣息，一旦感應到浩然氣或者是非自然的地氣息，便會ji發禁製，簡單地召來山崖絕壁間的無數地元氣，然後凝成一片狂暴的海洋，將任何試圖強行突破的人用lngh吞沒。

    而當沒有任何非自然地元氣的人試圖通過這道禁製時，夫子留下的這道氣息，自身便會變成一道牆壁，一地柵欄！

    和狂暴的地元氣海洋相比，這道氣息確實顯得並不那可怕，但畢竟是夫子留下的氣息，想要通過，又豈是那般簡單？

    或許真的很簡單。

    哪怕以寧缺眼前洞玄下境的修為，也能通過，因為他有浩然氣，而且他學會了本原考一書最後記載的養氣之法，隻要他能夠將身軀內的浩然氣養煉至磅，甚至隻需要再雄渾幾分，大概也能撞破夫子最後留下的那堵牆。

    換句話，他現在就差一口氣，浩然氣。

    然而他體內的浩然氣雄渾一分，通過崖洞時引發禁製的危險便增一分，禁製一旦觸動之後，那片地元氣海洋的狂暴便會多一分。4∴8065

    他現在確實可以把體內的浩然氣盡數化成自然間的地元氣，但這已經讓他窮舉三月，疲憊不堪，更何況是更多數量的浩然氣，他實在是再也沒有精神和決心，去重複已經重複了無數遍的這種過程。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最近的這兩個月，寧缺已經停止了養煉浩然氣，而且他隱隱明白，如果真的把浩然氣修練下去，自己不止會像如今這般備受折磨，甚至最後可能會重新走上師叔的老路。

    這種可能讓他警惕，甚至恐懼。

    這便是矛盾。

    這便是夫子給他出的最後一道題。

    在絕境看見曙光，曙光卻隱藏著極大的風險。

    在這種時候，你會怎選擇？

    是繼續沉默地等待，等待s越來越亮，或者永不再亮。

    還是以生命為賭注，向那片光勇敢或者瘋狂地再踏出一步？

    ……

    ……

    坐在崖洞地麵上，寧缺痛苦地思考了很長時間，沒有得出答案，情緒反而變得越來越低沉，喃喃自言自語道“有完沒完？”

    不知道他這個問題是問誰的，夫子還是老爺？

    他的聲音略微大了些，卻還是那四個字“有完沒完？”

    他忽然站了起來，抓起身旁那把竹躺椅，用力地摔到崖洞石壁上，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竹椅支離崩碎，變成了一堆垃圾。

    被囚崖洞整整三月，眼看著希望，然後又失望，直至絕望，不停重複著這種過程，乏味並且讓人心生厭煩放棄的情緒，到了此時，他終於崩潰了。

    “有完沒完！”

    寧缺憤怒地大喊著，抓起身邊能夠抓到的一切東西，用力地向洞壁上砸去，竹椅，湯甕，水盆，筆墨紙硯，甚至包括那兩本書，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渲泄掉心頭那股極為鬱結不甘的悶氣。

    崖洞的所有東西都被他摔碎了，桑桑昨去山那邊瀑布下摘的一束野hu，也被他甩的散lun落在地上。

    他跌坐在那些hu枝間，神情落寞地低著頭，看上去極為可憐，就像是一個i了路、再也找不到家的孩子。

    忽然間，他想起了和夫子的第一次相遇。

    那次相遇在鬆鶴樓的lu台上，結束於夫子很不講道理的短棍一擊。

    寧缺始終不明白，為什像夫子這樣的大人物，竟會像市井販般失態，暴跳如雷對自己的學生打悶棍。

    這時候他終於明白了夫子當時的感受。

    也正是夫子的那一棍，讓他想起書院真正的道理是什。

    書院教育學生們，如果經過審慎的思考，確認自己的行為是正確的，那遇著困難阻厄時，不可生懼心，不應起避意，而應該勇往直前，用盡一切手段去堅持自己的道理，這便是書院的道理。

    換句話，當敵人太過強大，你無法與它講道理時，那便不用再講道理。

    寧缺抬起頭來，看著洞崖出口處。

    在這時候，他沒有想起什前輩，因為這條道路上的前輩隻有師叔一人，而且師叔最終走下了毀滅的結局。

    他想起了昊道門的那些強者，從道癡葉紅魚開始，到桃山之上的大神官，從那位背負木劍的下行走葉蘇，再到傳中青衣飄飄的知守觀觀主，直到最後他的目光落在絕壁外的湛湛青之上。

    “我會繼續修練浩然氣，我會再試一次，我不管會不會引發老師你設下的禁製，我也不理會將來可能會遇到什。”

    他默默念道“因為我不想再呆在這，我想出去，去你媽的。”

    ……

    ……

    桑桑正在草屋洗碗，聽著崖洞傳出摔東西的聲音，趕緊擦手準備去看看，又聽到這四個字，不由神情微異，心想你被關在洞閉關，月輪國那位佛宗大德姑姑，究竟又如何得罪了你？

    她走到崖洞口，正準備進去，卻看到洞內一片狼籍，寧缺盤膝坐在地麵上，神情恬靜，仿佛一尊坐在遠古廢墟上的神像。

    ……

    ……

    近兩個月的時間，寧缺一直在試圖改造浩然氣，卻未曾修煉蓄養過，腹深處那個氣漩平靜的有如一方池。

    這時候，浩然氣仿佛清晰地感知到了他此時的絕然心意，緩緩流淌起來。

    或許正是因為寂寞了太長時間，當浩然氣流淌起來後，竟是完全無視寧缺的念力，驟然開始加速，並且速度越來越快。

    到最後，寧缺腹內那道氣漩竟是開始顫動搖晃起來，近乎瘋狂一般旋轉，平靜的池驟然狂暴起來，似要卷起風雨。

    崖洞的地元氣，如同斜風細雨一般自四麵八方襲來，然後以近乎灌注的方式拚命向他的身體湧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