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果然是下第……無論什方麵前是下第……就連耍貧嘴，夫子也能耍的如此平靜高雅，時刻能讓對話者產生吐血的衝動，卻偏生吐不出血來。

    寧缺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一點，於是他明智地不再繼續與老師在言語上扛機靈、在道理上做較量，直指漆黑夜穹的那顆星道。

    “如果星星所在的位置足夠遠，那它就會足夠，在望遠鏡中就算變大，也很難被肉眼捕捉到，所以您的推論，並不是那立得住腳。”

    “如果足夠遠，便足夠，那為什我們在地麵上能夠看到它？”

    夫子輕撫微寒的船舷，抬頭望著那寂寥可數的幾顆星，似乎想起了什往事，微笑道：“很多年前，我曾經向空飛過。”

    寧缺第一次知曉老師還做過這樣無畏的舉動，想象著老師乘青風直上穹的畫麵，極為震撼，問道：“您為什要飛？”

    夫子轉身望向他，道：“你看見一座山，會不會想知道那座山後麵是什？如果你看見一堵高牆，你會不會想知道那堵牆後是什？”

    寧缺想了想後，道：“總是會有好奇心的。”

    夫子德笑道：“我也有好奇心，我想知道空到底有多高，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邊界，弄想知道那些星星究竟有多遠。”

    寧缺莫名緊張，聲音微澀問道：“然後呢？”

    夫子道：“我飛了很長時間，然而空還是那高遠……星星依然沒有任何變化，更令我感到不解的是，腳下的地麵，似乎還在原來的地方。”

    “您飛了多長時間？最後發生了什事？”

    “空上也有日夜交替，隻不過當時的我自然沒有心情去計算年歲，湛藍的空先有雄鷹，還有白雲，到最後什都沒有……隻剩下我一個人。”

    夫子道：“很是孤單，心也漸漸沒有底，而且感到累和疲倦……然後我便轉身飛回，當我重新降落到人間的地麵上，才知道已經過去了三十幾年。”

    除了震撼和向往，寧缺此時心無法生出任何別的情緒。

    在他曾經熟悉的那個……世界的規則，覆蓋著地麵的是大氣層，夫子當年飛了那長時間，早就應該飛出了大氣層，甚至飛出了太陽係，然而夫子的經曆卻並不如此，那這似乎明夫子的猜測是正確的。

    這是一個封閉的、沒有邊界的世界，隻是這樣一個世界是怎樣構成的呢？

    “莫比烏斯環？”他自言自語道。

    夫子沒有聽過這個詞，問道：“什環？”

    桑桑一直沉默站在旁邊，聽他們話，這時候想起時候聽寧缺過這和環，道：“一張紙隻有一個麵，怎走都走不出去。”

    夫子微微挑眉，道：“一張紙怎隻有一個麵？”

    寧缺醒過神來……道：“她的法不準確，不過大概意思差不多。”

    夫子的眼睛微亮，看著他道：“你教我。”

    寧缺道：“好。”

    大船離開海岸……駛入黑暗的海洋，繼續向北方前進……那座據是人間最北處的雪峰，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更準確來，是在視野中變矮。

    有別的事物在視野中出現，那是一輪明亮的紅日躍出海麵，就如夫子曾經過的那樣，太陽就這樣隨然地出現，根本沒有任何預拖。

    寧缺完全沒有想到，在黑暗海洋的更北方，居然能夠看到日出，被這幅畫麵震撼的無法言語，怎也想不明白。

    大船繼續向北前行，看到太陽悄次數越來越多，太陽在空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黑暗的海水，也漸漸變成美麗的深藍。

    隨著時間的流逝，大船四周不再隻有汪洋一片的海水，開始出現積雪的海島、遊動的海魚，甚至有一，他們看到了海岸線。

    夫子帶著他和桑桑登岸，看看岸上的風光，然後再次登船繼續北行，一路上，他們去過寒冷的高原，見到了滿被蘚苔覆蓋的無人大陸，看到了各種奇形怪狀的動物，還看到了像麵鏡子一般的大鹽湖。

    這是不見典籍的陌生世界，夫子帶著他們環遊，帶他們去了很多美麗的地方，吃了很多沒有吃過的食物，當然那些食物都是很好吃的。

    有一寧缺問道：“老師，這些地方你以前都來過嗎？”

    夫子道：“這些年來為了尋找冥界，也為了尋找世界的邊緣，我去過很多地方，有時候帶著你大師兄，有時候就是一個人旅行。”

    寧缺問道：“為什要尋找世界的邊緣？”

    夫子看了一眼湛藍色的空，道：“為了尋找世界邊緣，我連上都去過，難道我會不想知道腳下這片大地的真實模樣？”

    寧缺這才明白自己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道：“世界的邊緣在哪？”

    夫子道：“這個世界沒有邊緣。”

    寧缺道：“宇宙無限，這很正常。”

    夫子看著他微笑道：“但你知道這個世界不是無限的。

    寧缺隻有沉默。

    大船行於海上，從來沒有遇到過風暴，釣魚，喂海鷗，曬太陽，喝船艙貯存多年的美酒，這種日子很幸福，但寧缺總覺得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