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一片安靜。寧缺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緩聲道:“失望總是難免的,不過還沒有到絕望。”
李漁笑了笑。
與先前淒清可憐的笑容相比,這抹笑容自嘲的情緒更濃。
她道:“這還真是出乎我的意粹,我以為你已經對我絕望透頂。”
“從梧州到長安,包括我進長安城,你都沒有動用大軍。”
寧缺望向皇宮朱牆,道:“我欣賞這點,又或者你現在已經沒有軍隊可用,那便是我誤會了你。”
李漁道:“局勢再如何艱難,真到了生死立見的那一刻,就算是擠,也能擠些兵力出來,你也知道我的ing情,我總會有些牌留在最後。”
寧缺道:“其實我很著望你能動用那些底牌。”
李漁問道:“為什?”
寧缺道:“那樣的話,我可以把你那些底牌洗清,而且見到你的第一麵時,便可以一刀把你殺了,而不會有任何心理障礙。”
李漁輕聲道:“為什想一見麵便殺死我?因為我篡改了父皇的遺詔?還是團為你發現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失望所以憤怒?”
“雖然當年在篝火堆旁,你安安靜靜聽我講了一夜的童話,但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童話的公主,一個遠嫁荒原,還能安然回歸的女人,怎可能是簡單的人物,這方麵不存在失望所以我不會因此而憤怒。”
寧缺道:“至於篡改遺詔,在別人眼中看來大逆不道,但其實我真不怎在意,我的冷酷現實程度,要遠遠超過你和世人的想象。”
“如果你幫助李琿圓奪了皇位之後真的能夠讓大唐千秋萬代,黎民百姓幸福安樂,那不定我還可能支持你們,然而現實並非如此。”
聽著他的這番話,李漁的眼睛漸漸重新流露出一些明亮,看著他認真道:“以前你答應過,在這件事情上……支持我。”
寧缺道:“錯,我當時答應你的是不支持皇後。”
李漁道:“那現在你是在做什?你帶著那個女人和她的兒子回長安城是為了什?你想要幫她爭什?”
寧缺道:“你又錯了,我支持的是陛下的遺願。”
李漁的神情有些落寞,片刻後堅毅的神情再次回到她的臉上,道:“這終究是我李家的事情,輪不到你和書院來管。”
寧缺道:“這是你今第三次錯話。
“首先大唐不是李家的下,大唐是唐人的下,其次,千年前夫子一手創建大唐所以現在就算要歸某方所有,也應該歸書院。”
李漁微微皺眉。
“千年以來,長安城從來沒有被攻破過,如果要破便是城的人自已讓城破。你和李琿圓想要皇位,我可以理解,但你們選擇的時機不對,你們選擇的方法很糟糕正如先前所,最令我失望的就是這一點。”
寧缺道。
李漁盯著他的眼睛,聲音有些顫抖,道:“在現在這種局麵下,你覺得有誰能夠比我做的更好?你……還是那個女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在你看來,舉世伐唐,大唐本就沒有任何勝機。”
寧缺道:“但智謀不如敵人,力量不及整個人間,這正常,但有些錯不應該犯,比如許世不該死很多將士不該死。”
想起南歸途中看到的那些慘烈的畫麵,想起如今已經安靜無聲的渭城,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繼續道:
“從時候柴房殺人開始,我便變得自私冷酷,除了桑桑我誰也不關心,直到去了渭城,才有了改變,而後進入書院,有些變化一直在我的內心悄然發生,隻不過我自已沒有查覺到。”
“前年出使爛柯寺的路上,我看到了大唐南方的原野,那的風景很美,那的人很好,大唐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地方,我喜歡它,我不想它受到傷害。但現在它被傷害的很重,甚至快死了。”
寧缺看著她道:“我相信有很多愚蠢的錯誤不是你犯的,是他犯的,所以我想知道他準備怎樣來承擔這個責任。”
李漁雙手握緊,身體微微顫抖,沒有話。
寧缺看著她的眼睛,再問道:“皇子在哪?”
李漁聲音微沙道:“陛下在休息。”
兩個人對李琿圓的稱呼不同,這便代表著不同的態度。
禦書房再次陷入沉默。
寧缺忽然道:“讓他先退位,別的事情以後再。”
李漁搖頭道:“我不可能讓陛下退位,因為那意味著死亡。”
寧缺道:“現在很多人都知道陛下把皇位傳給了誰,你們姐弟二人,不可能再欺騙下去。”
李漁寒聲道:“你們沒有遺詔,而且西陵神殿的詰書的很清楚,那個女人就是魔宗餘孽,你以為朝中和軍方還有多少人會支持她?”
寧缺道:“你知道我,我不會在手有多少人支持,我隻關心有多少人反對。”
“然後你就會把反對你的人全殺光?完全不在乎,整個大唐會因為你的舉動而陷入分裂,再沒有抵抗外敵的力量?”
李漁冷笑道:“你沒有絕望,因為我沒有動用大軍對付你,那你就應該清楚,我為什沒有這樣做!我是父皇的女兒,我再如何想要殺死那個女人,也不願意大唐在當前局勢下陷入內亂!那你呢?”
寧缺沉默不語。
李漁看著他的眼睛,帶著懇求的語氣道:“現在大唐不能分裂,不能內亂不然誰都承受不起那個可怕的後果。現在唯一的方法,便是你站出來支持我們姐弟,隻要大唐能夠重新團結,再加上書院的支持,也許我們真的可以力挽狂瀾。”
寧缺微微皺眉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完全可以反過來,你們姐弟帶著忠於你們的大臣和軍隊,向皇後娘娘和六皇子表示效忠?”
“那以後怎辦?那個女人一定會殺死我們!而且你不要忘記,她是魔宗的人,就算我話,有很多大臣和將軍,也一樣不會支持她!”
李漁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你很憤怒,但我已經狠狠地懲罰過陛下,明朝堂上會頒布罪己詔……”
“狠狠的責罰?打了幾個耳光?”寧缺看著她微諷道。
李漁被他的表情刺激的不輕,哭泣道:“我隻有這一個弟弟,他是我一手抱大的,我怎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我讓你進了長安城,冒險讓你進宮話,隻是想求你放過他,難道這也不行?”
寧缺看著她臉上的淚水,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些往事。
如果不是李漁,他也會回長安,卻不見得能考進書院,如果沒有她幫忙,要在部拿到蓋章的文書,都不是那容易的事情。
從某種角度來,身前這個梨花帶雨的女子,改變了他和桑桑的一生。
李漁流淚道:“想想桑桑,她是被你從抱大的,就算她犯再大的錯,難道你忍心讓她受到傷害?我這個做姐姐的,還不是一樣。”
“所以你一直很疼桑桑。”寧缺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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