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神來之筆 第十七章 市井之中，自有聖人（下）

    破屋內暮s愈濃，葉蘇看著他微笑道：“我當年在你師兄處學了些，教還給你也是應該，隻是要收學費。你想學些什？”

    寧缺看著手的水碗，看著碗中像酒一樣的水，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開始講述從去年秋起發生的那些故事。

    長安城牆上的薄雪落下如幕，觀主入城遇著千萬刀，空的雪開始燃燒，燒出一片湛湛青，他在那片青上寫了一個字。

    葉蘇現在是普通人，不在修行界行走，不知道很多事情，但觀主入長安一事，劍閣方麵早就已經通傳了他。

    “既然你能寫出那個字，在城內你便無敵，即便是老師也敗在你的刀下，可如果來到城外，老師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寧缺承認，道：“我想知道怎樣在長安城外也同樣強大。”

    葉蘇道：“你是第一個寫出那個字的神符師，顏瑟沒有做到，無數前輩都沒有做到，所以沒有任何人能夠教你，我更沒有資格。”

    寧缺道：“怎樣能夠集合更多人的意誌？”

    葉蘇道：“最常見的手段或者表現方式，自然是信仰二字。”

    寧缺道：“我也是這般想的，但我不想走道門的舊路。”

    葉蘇道：“所以你冒著極大風險出了長安，重蹈紅塵，在人間遊曆，這依然走的是我當年想勘破生死時的舊路。”

    寧缺不是很明白他這句話。

    “當**師兄坐在潭邊看書，根本就沒看我的劍，我才明白看破仍然需要去看，有個看字便落了下乘。後來我在道觀靜修，看觀塌簷破，我才明白破而複立的道理，最終明白生死循環是為自然。”

    葉蘇回想著荒原雪峰上的那一劍，潭畔的那名書生，看著他微笑道：“如此我才能在青峽前接下君陌的那一劍。”

    寧缺問道：“這些和我現在的困惑有什關聯？”

    葉蘇道：“你寫的是沒有人寫出過的字，你走的是沒前行者的路，我過沒有人能夠教你，我所能做的，便是把自已修行感悟的曆程，攤開來給你看，揉碎了你讓觸摸，你能從中體悟到什，不由我決定。”

    寧缺沉默片刻，道：“請繼續。”

    葉蘇道：“當年周遊諸國勘破生死的那場試煉，我依然是以旁觀者的心態看人間的百態，然而如今變成廢人，重新回到人間，來到臨康城的這片破爛街巷，我才從旁觀者變成了參與者。”

    寧缺想著自已在長安城牆上看街巷如線，百姓如蟻，在大澤客船上看艙內麻木的旅客時的心情，才發現原來自已還是沒有擺脫旁觀者的立場。

    葉蘇看著他繼續道：“你不想走道門的舊路，是因為你本能厭惡宗教這種存在，然而你忘了宗教確實是信仰，但信仰並不見得全部是宗教，至少不會都是像昊道門這樣的宗教。”

    寧缺想了想，道：“我認可這種法。”

    “你應該很清楚，除了道門的那些神術強者，境界越高的修行者，越難保證自已的心意澄靜，換句話，越強大的人越難有信仰。信仰這種事情，並不在穹之上，隻在塵埃卑微處，的更簡單一些，信仰就是普通人最不可動搖的想法和渴望，你如果要用信仰來集合人們的意誌，便首先需要弄清楚他們想要什。”

    葉蘇道：“我如今雪山氣海俱廢，變成了真正的普通人，沒有能力再去思考高妙的道理，卻反而有機會過普通人的生活，了解普通人的想法，比如這片街區孩子們的信仰，不過便是吃飯二字。”

    寧缺想著先前看到的那些畫麵，點了點頭。

    葉蘇看著他問道：“你還沒吃飯吧？”

    寧缺先前見著他吃了一大碗青菜飯，道：“一頓不吃無所謂。”

    葉蘇道：“看，這就是你與普通人不一樣的地方。”

    寧缺明白了他的意思，問道：“家有麵條沒有？”

    破屋真正的家徒四壁，雖有舊鍋老灶，但想找些米麵，卻極困難，好在葉蘇如今在街巷很受人尊敬，不多時便有人端了碗素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