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再進一寸。

    柳白的劍已經進入桑桑的世界兩寸。

    昊之前，咫尺便是涯。

    這等於他的劍已經縱橫了數萬的距離。

    柳白不是人間第一個向昊發起挑戰的人，但他卻是距離昊最近的那個人，不是因為他比軻浩然和夫子更強，而是因為昊在人間。

    人應永隔，其間自有大障礙，具體到光明神殿的這場戰鬥，讓人相隔的便是那道無形的屏障，那是桑桑的世界。

    柳白的劍為什能夠刺進她的世界？

    那是因為他的劍有南晉劍閣的那座山峰，有臨康城的陋巷窄街。有荒原上夫子斬龍屠神的回憶，有書院送來的人間氣息，有數十年的苦修思索，有千萬年間所有逆者的勇氣，有大千世界。

    他以大千世界破。

    聽到山下傳來的祈禱聲，桑桑輕拂青袖，便有一陣清風往桃山下去，對眼前這柄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劍，視若無睹。

    柳白的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鏽蝕，明亮的劍鋒變得黯淡，像生繭一般生出一層青紅s的鏽斑，鏽斑不斷蔓延並向劍去。

    她是這個世界的規則，雖然不能倒轉因果，但在自己的世界，卻可以完美地控製那些最基本也是最強大的規則。

    這些便是她的武器，她用時間來麵對柳白劍間的大千世界，任人間再如何繁華，終有永夜到來的那一刻，任青山如何蔥鬱，也有秋風落葉的時節，那些偉大的、勇敢的、高逸的、世俗的，在時間的麵前，都是弱的。

    柳白的劍再進一寸。

    進入桑桑世界的這寸劍鋒，瞬間生出鏽痕。

    他的劍正在逐漸靠近她，他的劍正在被時間侵蝕。

    這是她來到人間後。距離人間最近的一次。

    人之間，不足三尺。

    卻不知是柳白的人間劍先到她身前一尺。

    還是她把這把人間劍看成河底的鏽鐵棍。

    ……

    ……

    一陣清風出於峰頂的光明神殿，然後落在桃山前坪。

    掌教肩頭重創正在汩汩流著鮮血，被清風一拂，血便止住。然後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緩慢複原。不斷有新肉生出。

    被寧缺重傷的世間強者們，被清風一拂，頓生新力，尤其是除了七念之外的那些虔誠昊信徒。更是發現自己的傷勢正在好轉中。

    倒在血泊的死者無法複生，但隻要還活著的人，都感到了昊的慈悲和憐愛，感到了神跡般的力量，於是數萬人祈禱的聲音變得更加虔誠。更加整齊，充滿了對上蒼的敬畏和對光明的信心。

    西陵神殿清光大陣看似尋常，先被柳白的劍破，再被唐棠的鐵棍捅破，此時縮至數十丈方圓，於祈禱聲中顯出真正的威力。

    因為這道清光大陣，寧缺沒有辦法把前坪上的這些修行強者全部殺光，因為他沒有那多鐵箭，他也沒有辦法寫出更多的神符。

    祭壇四周空空如野。隻有他和陳皮皮唐棠三人，還有側方那座孤伶伶的裁決神殿，包括掌教在內，所有人都遠遠避開，更沒有人敢站在他的鐵箭之前。從祭壇向北方望去，明顯出現了一片空蕩蕩的通道。

    按道理來，寧缺應該走了，如果他隻是一個人。趁著現在昊神力加持舉世無敵的時刻，根本沒有人能夠攔住他。

    但他冒險離開長安城來到西陵神殿。不是為了殺傷幾名強者替書院立威這般簡單，他要做的事情剛剛開始，遠沒有結束。

    而且現在祭壇前還有陳皮皮和唐棠。

    寧缺感覺到體內的昊神力正在緩慢流逝，雖然速度不快，但這樣持續下去，總有神力耗盡的那一刻，飄浮在祭壇四周包括空上的乂字神符，於清風之中飄搖，也不知道還能撐多長時間。

    他沒有轉身，對陳皮皮道：“走。”

    簡潔的一個字，不容置疑的安排，陳皮皮沒有任何猶豫，走下祭壇攙住渾身是血的唐棠，便向桃山外走去。

    他甚至沒有回頭望寧缺一眼，唐棠有些不解，道：“師叔怎辦？”

    陳皮皮依然沒有回頭，喘息著道：“如果我們還要去救他，那是枉費jing神，而且這是西陵神殿，他的死活不由人，隻能由。”

    他現在雪山氣海被鎖，加上肥胖的原因，身體素質甚至還不如一般的普通人，扶著唐棠走的有些快，所以喘的比較厲害。

    唐棠沒有聽懂他的解釋，但知道陳皮皮和寧缺的關係，自懷中取出一顆丹藥服下，然後把陳皮皮背了起來。

    她修是的魔宗功法，恢複能力極強，加上服了十一師叔王持煉製的秘藥，雖然依然有些虛弱，但至少比陳皮皮的速度強了很多。

    她知道此時的時間都是寧缺冒著極大風險爭取到的，所以背著陳皮皮，低著頭，毫不猶豫向前坪外衝去，速度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