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既然是離亭，自然有離別，曾靜輕聲安慰著懷的妻子，夫人不時回頭，眼婆娑看著離亭的桑桑，難舍難分。

    桑桑的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低頭望向曾靜夫人在她衣襟上留下的淚水，淚水迅速消失，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跡。

    寧缺看著遠處的雄城，默默想著：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長安不負卿？

    城南數十外一個村莊的打穀場上，酒徒緩緩放下手的酒壺，看著某處，臉上流露出非常複雜的情緒，有些感傷，有些不解。

    城南無數外的桃山崖坪上，觀主坐著輪椅，看著石窗外的青，發出一聲感慨的歎息，道：“看來昊真的需要我們的幫助。”

    隆慶問道：“我們需要做些什？”

    觀主道：“其實應該做些什，昊她自己非常清楚，我們要做的事情，便是讓她的將來做好準備，迎接她的到來。”

    長安城城門緊閉，四野空曠無人，看上去異常冷清，卻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正有無數雙眼光正看著城南的那間離亭。

    桑桑知道有很多人正在看著自己，等待自己做出的決定，但她並不在意，她是昊，無論做什事情，都不需要向人類進行解釋。

    大黑馬自覺地拉上了沉重的黑s車廂。

    走進車廂，寧缺發現書院已經把自己需要的東西全部準備好了，從暗格取出一樣事物，嵌進車壁符線的交匯處，隨著一道極淡的清光浮現，車廂壁上的符陣瞬間啟動，鋼鐵鑄成的車廂變成了塵埃上的一根書評毛。

    桑桑走進車廂的時候，他正在整理行李黑s的箭匣，黑s的鐵刀，黑s的傘，還有黑s的車廂。真的很像一個夜的世界。

    黑s馬車駛過筆直寬敞的官道。駛過顏瑟與衛光明的墓地，駛過那些在像麥苗一般青綠的旱蘆葦，來到青青草甸之間。

    青s的草甸後麵有座高聳入雲的大山，山前有別致清雅的建築，建築之前有新近修好的石牌坊，朗朗的讀書聲從牌坊傳出。

    “想回書院看看嗎？”

    寧缺看著熟悉的屋舍景物，對身邊的桑桑問道。

    桑桑沒有話。隻是搖了搖頭。

    忽然間，書院課舍的讀書聲不知為何停止，然後響起兩道極清揚悠遠的樂聲，簫琴和諧而奏，似要歡迎某位貴客。

    寧缺走下車廂，看見抱琴橫簫的西門、北宮兩位師兄。看見了七師姐和剩下的幾位師兄，看到了黃鶴教授，也看到了今依然穿著藍布大褂的數科女教授，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濕潤。

    桑桑坐在車廂，靜靜聽著琴簫之聲，不知道聽了多長時間，終於掀起車前的青簾。來到草甸花樹之間。

    書院很多學生都跑了出來。用好奇和困惑的眼光打量著草甸上的這輛黑s馬車，心想來客是誰？竟然驚動了整座書院。

    前院的這些普通學生是今年新招的。寧缺一個都不認識，也沒有人認識他，他對四師兄道：“希望他們能夠活的更長久些。”

    在前年那場下伐唐的戰爭，書院曆屆學生中無論是在軍隊的，還是在艱苦邊郡為官的，死傷都極為慘重，他帶著桑桑在人間行走，承受無盡痛苦與折磨也不肯放棄，自然不想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四師兄看著他道：“那便要看師弟你了。”

    寧缺道：“請師兄放心，我會努力。”

    四師兄欣慰地點點頭，然後轉身望向花樹的桑桑，長揖及地，書院後山諸弟子還有書院的教習們，隨之長揖行禮。

    雖然與道門敵對，但絕大多數唐人還是昊的信徒，所以無論桑桑來到何處，隻要知曉她身份的人，必然會大禮參拜，恨不得低到塵埃去。

    書院畢竟是書院，對昊行禮是理所應當之事，他們卻不會下跪，因為他們曾經和她一起生活過，更因為昊是仇人。

    行禮之時，自然無法琴吹簫，樂聲早已停止。

    西門未央抱著古琴，直起身來時，眼圈早已變得微紅，他盯著花樹間的桑桑，淚水終於流了出來，道：“你怎還不死呢？”

    桑桑依然麵無表情，道：“我永遠不會死。”

    七師姐此時已經在草甸上鋪好了花布，正把大家早已備好的飯食放到布上，聽著這話，趕緊道：“先吃飯，他們還要接著上路哩。”

    就像在南晉臨康城陋巷一樣，有過書院生活經驗的人們，永遠會認為吃飯是一件大過的事情，哪怕那個是昊。

    有趣的是，桑桑似乎也還保留著當初在書院後山生活的習慣，雖沉默不言，但接受了木柚的法，走到花布旁坐下。

    西門未央擦掉臉上的淚水，坐到她身旁，拿起筷子，便把她曾經最喜歡吃的醋泡青菜頭全部撥到了自己的飯碗，然後不停往自己的嘴送，塞至兩頰都鼓了起來，才想起應該要嚼兩下。

    他拚命地咀嚼，醋泡青菜頭在牙間發出脆脆的聲音，不知道是因為太酸還是別的什緣故，他的眉皺的非常厲害，顯得有些痛苦。

    桑桑有些不悅，西門未央便高興起來，他哪管你是昊，你隻要想一想，自己便會灰飛煙滅，反正你今別想吃高興了。

    送行飯不是斷頭飯，沒必要吃的淒淒慘慘，但這種場麵，也著實沒有可能吃的歡歡喜喜，如果不是擔憂寧缺此一去便再難見到，書院後山的人們，又怎可能請桑桑吃飯，請她吃幾刀倒是很有可能。

    青草花樹間的野餐很快便結束了，桑桑回到馬車，圍觀的學生漸漸散去，寧缺與師兄師姐們完話，正準備離開時，卻被七師姐木柚拉到一旁，低聲了幾句話，聽著師姐的交待，他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