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艾蘭希爾率領的城衛隊趕到東部防線時，野蠻人的第二波攻勢已經開始。

    第一次進攻，野蠻人扔下了百十來具屍體，無功而返，卻好像立刻就吸取了教訓，不再是漫無目的的全數壓進，反而一上來，就用遠程的攻擊方式偷襲陣地。

    不得不，這些膀大腰圓的野蠻人，投擲的距離都非常可怕，在聽到破風聲音之前，沒人看到它們發動的攻勢。

    漫的標槍、投矛——

    東部陣線所剩不多的士兵，再度削減人數。

    城衛隊進入防線時，一開始還沒察覺出什，可才通過了簡易搭建的甬道，營地帶來的安全感便豁然無蹤——鮮血的腥味、爆炸的煙味、泥土味，在嘶吼聲、碰撞聲中，混雜著一種名為“死亡”的氣息，直撲人的耳鼻。地上、牆上，全都被手臂粗細的投擲物填充，有的上麵還串著殘肢，滲出滴滴鮮血，逐漸凝固。

    城衛士兵們，也是遭遇過洞穴人投矛的，但他們的那次經曆，遠沒有眼前來的恐怖。他們幾乎可以想象，前線究竟遭遇了何等密集的遠程打擊。

    “這……太可怕了……”

    戰士凱特喃喃著，他望著一束束荊棘林立的長矛標槍，臉色有些發白——從西城區突圍過來，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見了足夠多的血，成長為合格的男子漢了。可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之前所遭遇的不過是打鬧，即使是早上踩中地雷時，那種命懸一線的感覺，也無法和這種直麵戰爭殘酷時的心靈衝擊相提並論。

    其他的城衛士兵，也沒比凱特好到哪兒去。他們是幸存者，能活過衛兵同伴們，已經足夠他們自豪。事實上，他們大多還為了能夠後發先至，第一個趕到朝聖者廣場而沾沾自喜，甚至對這場戰鬥都有些輕視。可戰場總能給人迎頭痛擊，無論是驕傲也好，自信也罷，統統一盆冷水澆下來，保準個個透心涼。

    “把腰板給我挺直了，要尿褲子就回家去找媽媽，別給我在這兒丟人現眼！”

    城衛隊長哥爾讚臉色難看，一方麵是沒想到東部防線麵臨的打擊如此猛烈，另一方麵則是不滿於城市衛兵的表現。他壓著聲音，惡狠狠地訓斥一番，好容易才讓這些衛兵們擺脫幾分低迷。

    夏倫站在凱特的一側，背著包提著雙手大劍。他看著哥爾讚訓話，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無奈的那種笑：區區幾根帶著皮肉的投矛，至於怕成這樣？

    他正打算拔幾根投矛，看看能不能利用上，三角形的耳朵忽然一動。

    好像有什東西過來了。

    “隱蔽！！”

    聲音反饋進大腦的第一時間，夏倫猛撲上去，一把拉住艾蘭希爾，借著慣性撞進一片障礙物下。其他士兵這兩聽夏倫的指示出擊，也習慣了他的指揮，身體直接反應，跟著就近躲藏起來。

    但所有人的動作，才做到一半，空氣中嘯音急劇放大，拉扯氣流的異響轟鳴。

    一片火雨！

    拖著濃煙尾巴的火球，來勢洶洶地砸進東部防衛陣地，隆隆的爆炸聲音中，立刻便突出了幾聲慘叫。城衛隊身處防線的後方，一開始隻有寥寥幾枚火球落下，濺起的火花點燃一名衛兵的衣服，很快便被撲滅，可也不知道那些野蠻人是怎想的，居然逐漸增加了對後方的打擊，甚至還有數發元素攻擊，直接砸在了後麵朝聖者雕像上，崩得碎石漫飛落。

    安全不再，衛兵們有些驚慌，尤其是一開始沒有選好位置的幾人，都紛紛逃出掩體，跑向其他位置。

    “蹲下！蹲下！”

    艾蘭希爾急忙斥，可她的聲音才經過夏倫的耳廓，兩人隻覺得身後一股沛莫能禦的力量襲來，無從反抗，兩人全被掀翻出去。

    又是轟然爆鳴——

    後方的掩體布置顯然不怎結實，兩人摔在地上，感覺好像直麵了爆炸一樣。夏倫因為是拉著艾蘭希爾進的掩體，爆炸時他受到的衝擊最多，這會兒倒在地上，感覺身體幾乎要散架。他想爬起來，耳中紛紛亂亂，似乎聽到了什又似乎什都沒聽到，便突然感覺腰間一痛，整個人在地上倒滑出去。

    後退並不斷縮的視線中，仿佛一團黑紅色的膿孢驟然炸裂。

    “夏倫先生！”

    戰士凱特驚叫著跑過來，趕緊把他扶起。夏倫甩甩腦袋，隔著火焰，他隱約看到女執行官的身影。

    “所有人！前進！不要抬頭！保持前進，不要停下！”

    艾蘭希爾放聲大吼，她的披風被高溫燎起火焰，後麵衛兵試圖幫她撲滅，艾蘭希爾頭也不回，反手一劍，便將那象征著身份與榮譽的創世院長袍削斷。凱特扶著夏倫繞過火焰，艾蘭希爾見了趕緊上前，從另一邊架住夏倫，擔心地喊了一句：“還能撐住嗎！”

    年輕的芬西斯想翻白眼。

    他隻是被震暈，又不是流血不止……

    夏倫張了張嘴，沒出話來。一低頭，才看到自己的皮褲被燒了個洞，大腿被烈焰炙燒得皮開肉綻，銀色的體毛和筋肉烤焦在一起，堵住了傷口的血流。

    “謝謝……”

    他終於找回聲音，虛弱地向艾蘭希爾道謝。如果不是女執行官踢了他一腳，現在被烤焦的就不是大腿這一塊了。

    艾蘭希爾和凱特架著他，在掩體中快速穿行。聽到他還有力氣道謝，也稍微鬆了口氣。她把注意力放在染紅空的一顆顆火球上，嘴隨口應付：

    “不必，留到下次你救我吧。”

    城衛隊伍由哥爾讚開路，他把模組內的弦卡激活到最大效率，在前麵頂著炮火，很快便領著隊伍進入了東部防線的指揮所。指揮所依靠石磚搭建，比外麵的防禦掩體更加穩固，傷病、醫生還有士官們聚在麵，躲避外麵的元素攻擊。

    艾蘭希爾把夏倫交給凱特，又抓了一名戰地醫生過去，這才匆匆離開，去找前線指揮官。

    “哥爾讚，指揮官呢？”

    她躲開指揮所內倉促而過的士兵，幾步趕到城衛隊長身邊。